翻开卷帙浩繁的史册,徜徉白浪滔天的历史长河,不少的朝代如流星般转瞬而逝,然而随着他们的逝去,留下的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历史财富。
短短15年时间,秦朝在西楚霸王的一把大火中,成为人们心中永久的回忆。然而,在秦国的建立、展、壮大的那一段峥嵘岁月中,多少英雄此起彼伏,“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秦穆公见贤思齐、知错就改;秦哀公临危受命、挽救楚国;秦孝公不拘一格、推行变法;秦昭襄王韬光养晦、礼贤下士;顷襄王为父报仇、雄关漫道。短暂的统一王朝,是一个个量变的积累。而构成这些量变的质变因素,最为典型的就是那些出生于草莽、躬身于陋室的大才大能之士。
其中,最为典型的莫过于商鞅、张仪、白起等人,而范雎也因为一度左右战国末期的形势展而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任何一个人能够迹,从一介平民一跃而起成为显赫一时的人物,都是由一个个阶段构成。“莫言下岭便无难,一山放过一山难”。这个难关跨过去了,从此便能够平步青云、坦途一片。反之,就会迁延不进,劳苦终生。而眼下,范雎就面临他人生最为关键的时刻,比之当初躲过在魏国的必死之局,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范雎将那封信递交到秦王手中,秦昭襄王见了信件,犹如见了阔别多年的知己老友。一时之间,欣喜之情无以言表。
于是,秦王立谢王稽荐贤之功,并让他代为传命,让张禄(范雎没有以真名示之)火入宫。
王稽应了圣旨,心中畅快不已,转身便走了出去,待走到半路,秦王竟然派了车架前来,说是要用于接送张禄。王稽看了看秦王甘泉宫方向,一轮红日正要喷薄而出。不由得叹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范雎随着车架进入秦国宫殿,只是他依然装作毫不知晓,并且让驾车的人自行离去,旁若无人地走向宫闱禁地“永巷”。看似他是无心之举,实际上则是谋划多时,此刻可谓智珠在握、成竹在胸。
恰在这个时候,秦昭襄王在人群的簇拥下,缓缓地从对面走来。范雎没有丝毫惧怕,直接面朝秦王,走向“永巷”。一个宦官见状,快步趋前,怒斥道:“见大王路过,你是何人,怎么能够不回避呢?”范雎并不惧怕,反而反唇相讥道:“我虽是一介草民,但是对于秦国王宫还是很清楚的,我只听说,秦国有太后和穰侯,何曾听说过还有个大王的?”
范雎为了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竟然丝毫不避讳。在宦官呵斥之后,依然继续前行。他之所以会甘冒奇险,是因为他早就做了周密的思考,以一句话的工夫,直接击中了昭襄王的要害。秦王如果听出了范雎的弦外之音,定然会进一步和他攀谈。当然,如果秦王根本对他的言辞不作理会,或者根本没有意识到范雎的意图,那么范雎来到秦国,就只能算是一场悲剧了。那时候的范雎,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生无可恋。
如范雎所料,秦王非但不怒,反而将他引入内宫密室,屏退左右,待之以上宾国士之礼,想要和范雎单独倾心而谈。
当然,秦王也知晓了,眼前的这个貌似大逆不道的人,就是前面给自己写信的张禄。只是到了这个境界,他们就彼此心照不宣,而秦王所关心的重点,也不是他是谁,而是他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
范雎知道,两年以来,对于秦国王室的局势,他只是耳闻;甚至对于秦王的了解,也不过是基于自己的经验,结合现实环境和其政策综合出来的。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越是要考量一下这秦昭襄王的为人,切不可贪功冒进,以致最终得不偿失。
范雎深谙进取之道,虚实之法,知晓要探测这秦昭襄王的心思,就必须言辞闪烁,让他摸不着头脑。果然,酒过三巡之后,秦王便开始向范雎掏心窝子了。岂料此时的范雎依然故作高人,对于秦王的问题也是含糊其辞。秦昭襄王见此,知道范雎还不是很信任自己,遂更加毕恭毕敬地问道:“请先生不要顾忌,有话但请直说,寡人是真心地想要听取先生的高见。”
范雎却一再避实就虚,唯唯诺诺,避而不答。这样的情形,一再生,秦王越加诚恳。原本是一场主考官对考生的殿试,变成了私密的考生考核主考官的殿试。秦昭襄王见状,只能拿出自己的撒手锏,站起身来,向范雎深施大礼,苦苦祈求道:“寡人一片诚心,天地可鉴,先生如果不吝赐教,寡人一定会真心感佩。”
范雎见时机已到,终于向秦王开启了一道大门,这道大门里有两个情景。情景一:秦昭襄王大权独揽,宣太后、四贵等人最终成为历史的过客。情景二:秦王扫六合,八荒九州,尽皆听取秦国号令。
而打开那扇大门的钥匙,就是范雎对秦昭襄王的一番话,话中内容在前面已经有过具体介绍,此处自不必多言。表达的意思很明确:范雎在三言两语之间,就把眼前的秦昭襄王与古代的尧、舜、禹等圣贤联系到一起,大凡为高位者,很少没有虚荣心的,即使如秦王这样的英明决断之人,也觉得范雎一席话很是受用。
接着,范雎借机激励秦昭襄王礼贤下士。并以吕尚和自己相比,意思很明显:秦王不用他则矣,用他就一定要拜他为丞相,自己也一定能做个贤德的丞相。秦昭襄王自然不能够拒绝,不然就会将自己贬到桀、纣行列,以此迫使秦王就范。紧接着,范雎便开始向秦王大表忠心,因为一个人有才固然重要,但是更加重要的是,其才能会给君王带来好处。于是,一番慷慨悲壮之词便这样脱口而出。他先是说自己为了秦国披肝沥胆,以情来感召昭襄王;后来再晓以利害,以杀贤误国震慑昭襄王,这样就能够保证,自己不会被秦昭襄王的一时冲动所害。
而前面的一番言语,看似有血有肉,实际上还是范雎的虚实之言,旨在为后面点明秦国的弊端做铺垫。当然,秦国最大的弊端,就是宣太后和魏冉等人了。范雎认为,如果任由此种情景继续下去,则秦王地位不保,秦国也必将大厦倾覆。
综合看来,范雎的这一番言语是很有水平的,然而细细查看才现秦国此时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扫清内部,而是如何处理与东方六国的关系。但是为了迎合秦王“强干弱枝”的心思,范雎只能先说他最关心的问题,而不是秦国最关切的问题。一来可以得到秦王的信任,二来则可以为自己在秦国的地位打下基础。范雎要成为丞相,就必须要和魏冉争权,能够赚取秦昭襄王这个筹码,无疑是最为可靠和实际的。只有具备了一定的政治地位,范雎才能够真正地一展才华,而不是这般纸上谈兵。
直到秦王真正地向范雎推心置腹,引为知己和股肱之臣,范雎才开始为秦国未来的展制定策略——远交近攻。而这一政策,不仅符合当时的局势,也能够严重地打击魏冉的政治威信。恰如后世的居于隆中茅庐的诸葛孔明对刘备的分析一样,范雎在弹指之间,便向秦昭襄王深刻地剖析了天下的形势,以及秦今后应采取的措施、策略,可谓纵横捭阖,使得秦昭襄王听后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拊掌大悦,对他更加重视和尊敬。
自此,范雎在理论上的地位初步奠定。
而要真正地成为秦国的相国,掌握秦国的大权,范雎还需要对付两路人马。第一路就是宣太后、魏冉等人;第二路就是名将白起。一场血与火炼就的传奇,就在此时开始诞生。
秦昭襄王四十一年,坐镇江山、左右秦国41年的宣太后政治集团轰然倒台,秦国“远交近攻”的外交策略,也在军事上不断地奏效。秦国,正昂阔步,迈向一个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