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绍扬老家,在山东登州下辖的一个庄子,叫曲家庄。
这地方离着海边不远,庄子里大部分人都姓曲。
曲绍扬赶着马车一进庄子,就见到不少小娃在外头玩。
那些娃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也就两三岁,还穿着开裆裤呢。
那衣裳补丁摞补丁,穿的油渍麻花,都看不清本色儿了。
这些孩子,无一例外都吸溜着两管大鼻涕,蹲在地上玩溜溜球和瓦块儿。
庄子上大多都是熟人,冷不丁瞧见个人,赶着大马车,穿戴一新,这些孩子都瞧着新鲜。
有几个岁数大的,就仗着胆子上前来,“喂,你找谁啊?”
曲绍扬停下马车,从兜里掏出一把糖球来。
“过来,跟你们打听个事儿,曲老抠儿家,还在这儿住么?”
曲老抠儿,是原主父亲的外号。
这人过日子仔细,一文钱都能攥出水来,所以大家伙儿给他起外号叫曲老抠儿。
没办法,曲绍扬仅有的那一点儿记忆里,只记得原主爹这个外号,其他的记不太起来。
而且,他只知道曲家就住在这里,并不知道具体哪个院子是。
那些孩子一看糖球,口水都快掉地上了。
“你找我三大爷啊,他还在这儿呢,你是谁啊?找他干啥?”
“我是虎子的朋友,受人之托,过来看看。”曲绍扬没说自己是谁,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他家在哪块儿啊?你给我指指,我把糖给你们。”
“他家啊,在庄子东头呢,你把糖给我,我领你去。”一个男孩大着胆子说道。
曲绍扬点点头,伸手拽了男孩一把。
男孩跳上马车,指点着曲绍扬往村子东头走,过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户人家。
曲绍扬一看,好家伙,这就是原主的家啊。
东头三间破泥草房,也不知道多少年头了,歪歪切切看着就要倒的样子。
西头还有三间房,看样子是新盖两三年,乱石砌墙,上头苫盖茅草,木棱小窗,看上去倒是周正了不少。
“三大爷,你家来客了。”那孩子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溜烟进了院子,高声喊道。
屋里的人听见了,还以为孩子瞎胡闹呢。
“狗剩子,别瞎咧咧,这不年不节的,咱家哪来的客?”
一个听起来有些苍老的声音,边咳嗽边说道。
“真的,大爷,不信你出去看看。人赶着马车来滴,穿戴的可飒利了。”
孩子有点儿急了,忙把手里的糖球给对方看。“不信你看,这是他给我的。”
曲老抠儿一听,忙从屋里出来,眯缝着眼往大门口看去。
就见到一个人,身上穿着藏青色缎面儿的棉袄,同色的棉布裤子,脚下一双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靴子。
这人身旁,还有一挂马车,拉车的是一匹黑马,格外精神,马车上堆放着不少东西。
曲老抠儿左思右想,自家也没这么个有钱的亲戚啊,这是谁?
“这位老爷,你找哪一个?”曲老抠儿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来询问。
这是曲绍扬第一次见他爹,还没想到竟是这个样子。
眼前的老人,看上去五十多岁,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中等个子。
如今腰也弯了,背也驼了,佝偻着身子,腿脚也不太利落,走两步还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