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云昭心尖上泛起细密的、尖锐的疼痛,这两日始终被痛苦、懊悔和自责的浪潮淹没,如今这浪潮就像是涨到了鼻尖,令人不能喘、息。
司徒清漪忆起那个瞬间,在昏黄模糊的灯火摇曳下,司徒清潇托着下巴,颊边染着薄红,眼睛却晶亮又羞涩地看着自己,“皇姊,虽然自古君王多薄情,可我还是愿意相信她。我,想做她的皇后。”
司徒清漪当初想,女子动情一事真的很神奇,她会让爽朗的人变得温柔,更让清冷的人染上烟火。她从未见过妹妹这样情生意动的模样。
司徒清漪自白府来,正巧望月砂也在府上,便了解了来龙去脉。她紧蹙着眉,“皇上。您不想让潇儿平白受到责难、伤害和非议,可您是否有问过潇儿呢,是不是也该给她选择的权利呢?潇儿坚韧、坚定,并非那种活在你的羽翼下,始终要你保护的姑娘,您说呢?”
见沉默,孟子衡忽然发问,想着缓解一下气氛,“刺史夫人为何突然赶赴长京,今日进了宫?”
她脸上挂着薄愠,看着司徒云昭,“潇儿高热多日不退。我若再不来,怕潇儿命悬一线还无人可知。”
司徒云昭猛地抬起头,脸色比龙案上的宣纸还苍白些,转过了龙案几乎是不顾形象地飞奔出去,连桌上的青瓷茶杯都“哐当”一声被碰倒摔碎在地。
白府卧房侍女进进出出,不停地换着她额头上的帕子,可仍旧收效甚微。司徒云昭站在床榻前,有些气喘。
“皇上…?”白蕤讶异,眼眶还红着。
望月砂就站在白蕤旁边,司徒云昭却丝毫无心去管她们。
司徒清潇躺在床榻上,苍白瘦弱得连面颊上的颧骨都分外明显,似乎就只余一丝微弱的气息。
“姐姐高热不退,从白日里便昏迷不醒了。”
司徒云昭脑中轰然,毫不犹豫地走到床榻边,打横抱起司徒清潇,当司徒清潇滚烫的身子贴在胸口,司徒云昭仿佛又感受到了血流进四肢百骸,心脏活过来的感觉,“宣张汶,备辇。”
白蕤急切,“皇上,你要带我阿姊去哪?”
“放心,蕤儿,皇上会有办法的。”望月砂拉住她,将她搂入怀中,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白蕤甩开她,语气冷然,“我可从未说过要原谅你。”
望月砂不言,却眉目温柔地看着她。
自始至终,司徒云昭都紧紧地,稳稳地托抱着她,不假手于人。
“快,拿朕的九香还魂丹来!”
已经空荡许久的平南王府还是经由专人打扫,张汶听了来人传达的情况,早早赶到等在那里,立马迎了上来,“主上,温宁公主的体状源于寒气袭体,不妨试试药浴。”
王府沐浴间的泉池开阔,池壁由白玉铺造,此时泉池内是棕色的汤药水,气味馥郁,热气缭绕。
因为丹药无法吞咽,于是只能压成粉末。还魂丹喂下去,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都能拉回来。
苏叶为她更下衣衫,搀扶着她入了水。因为不想让王府的侍女进来,司徒云昭便只吩咐苏叶侍候。可司徒清潇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泉池开阔,司徒清潇靠在白玉石壁上,在水中难以保持平衡。苏叶满心焦急,手下一向不如苏木稳妥,搀扶不住,有时让水浸没司徒清潇的脖颈,有时又漫到下颌,而司徒清潇就像了无生气的瓷娃娃,任人摆弄。
司徒云昭看得心中生疼。
“出去,朕来。”司徒云昭声音发沉,亲自脱下龙袍,只着中衣,进了药水中扶抱着她。
司徒清潇周身赤、裸,司徒云昭无心任何其他,一只臂膀箍着她滑腻的腰,尽管浸泡在温热的药水中,她身上还是骇人的冰冷。
有了司徒云昭亲密无间的有力扶抱,司徒清潇终于得以靠稳。
她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司徒清潇瘦了许多,似雪的面颊苍白,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在水中摇摇欲坠。却不减半分美貌,依旧是她最熟悉和爱恋的模样。
这些天,她会是怎样度过的呢?司徒云昭脑中又回响起了司徒清漾的那些话,历历在目。
她从来不知,司徒清潇会有这么多隐忍的情意。
如若t自己一直不知,该是如何负了她这一生。
司徒云昭慢慢抬起左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再也不用克制眼神间的缱绻又眷恋,呢喃地吐出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句话,“潇儿,快些好起来……”
司徒清潇仿佛似有所感,嘴唇苍白,却恢复了一点血色,喉间发出一丝微哑的声音,格外微弱。
司徒云昭明艳的眉目尽是焦灼,“潇儿。”
司徒清潇渐渐转醒。
映入眼帘的便是她最熟悉的面容,在热气的氤氲下,司徒云昭面颊泛起淡粉,樱唇琼鼻,司徒清潇模糊着意识,又暗淡下了眼眸,呵,又是一场梦么……
司徒云昭没想到,下一瞬,她的唇就贴了过来。
司徒云昭猝不及防,司徒清潇抵开她的唇,长驱直入。
她的吻如狂风骤雨,来的有些急切。司徒清潇从前主动的吻,至多是双唇相贴,或是浅尝辄止,极少有如此纵情之举。
她贪婪地攫取她的每一分气息,不住地索取。
司徒云昭喘、息着,眼中都泛起了迷蒙的潮湿,“潇儿。”
司徒清潇一向清冷倨傲、端庄正色的声音都变得略微嘶哑,似感叹又似诉求:“别离开我…”
司徒云昭一瞬间眼眶泛起酸意,身上像被千万根针穿针引线,直刺心脏。
她做了无数次想在梦中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