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奏折,本王就当没有看过。他若执意要走,你们就杀了他,绝不能让司徒文泰的事泄露半分。”
司徒云昭的话没有半分波澜,像是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茯苓领命称是。
司徒云昭躺靠着玉壁,定定地看了许久高处的墙壁,她声音突然染上了一些喑哑,“茯苓,半夏,与本王说些开心的事吧。”
她的声音沙沙哑哑的,像是一个困在黑暗中的人,寻求着解脱的黎明。
茯苓的声音也跟着低落了下来,“主上,张汶御医的医术越发高明了。”
其实,说不可或缺,似乎也并非如此,如若此人不是张寅,换作其他医术高明,与他不相上下的人,只要能有助主上大业,也是一样。
张汶对主上的心思,她不会看错的。日后,没有张寅,还有张汶,这些都不过是大业路上随时可以更换的工具罢了,偏偏,司徒云昭内心深处,还是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司徒云昭只是轻轻地嗯。
半夏跟着缓和下的气氛,脸上带着笑,“主上,下个月初六,属下就要成亲了,还请主上赏脸来当主婚人呢。”半夏在郊外的家已经准备起来了,妹妹欢天喜地,奶奶喜上眉梢,普通的小院也变得喜气洋洋。
司徒云昭依旧靠在那里,弯了丝笑容出来,“恭喜你们,青梅竹马,终成眷属。”
“谢谢主上!”半夏破天荒有了一丝羞怯,倒有些即将初为人妇的模样了,茯苓看过去,透过半夏开心的模样,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叫苏叶的姑娘。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异动声响,司徒云昭沐浴时,连外面的院子都不允许有人走进,又怎会有人在门外?茯苓半夏耳聪目明,不叫喊,只是对视一眼,即刻打开门,拔出了长剑对准外面的人。
然而没想到,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躲过了。
“你都听到了什么?”茯苓看清来人,咬了咬牙,长剑握紧在手中不知是否要收。
司徒清潇一身白衣,楚楚地站在门外,映着满身的月光,美得动人。
月光
茯苓手中紧握着剑,眯起眼睛来,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不管不顾地挥剑上去,解决了司徒清潇,永绝后患,对面的司徒清潇,不闪也不躲,连目光都是温和坦然,接受别人的恶意与杀意,对她来说,似乎都是那么简单从容。
却忘了司徒清潇是万人之上的高贵长公主,也从无人敢对她如此。
“茯苓。”司徒云昭轻轻出声,却很有力道,“是本王叫公主来的。”
司徒清潇本是冰冷孤傲的模样,如今却变得温和又平静,她顿了顿,目光中好似看不出什么。
“你们先出去吧,本王有事与公主说。”
茯苓轻咬银牙,收回了长剑,与半夏出了门去,将门关好,去了院落外看守。
隔着白色龙飞凤舞的屏风,氤氲的热气也一样能够飘散过来,司徒清潇站在屏风外,一屏之隔,她的心跳怦怦。
直到内室变得静悄悄,落针可闻,就只有司徒清潇耳中回响的心跳声。
司徒云昭终于开口打破了平静,“你究竟有何事?”
司徒清潇站得笔直挺立,芊芊玉影映照在白色的屏风间,那道倩影如此美好分明。
泉池的边缘玉台上放着青花杯盏,司徒云昭一向不喜好喝酒,却会在沐浴时饮茶,因而青花盏中是上好的雨前龙井,用最嫩的叶尖,和夏日清晨的露水沁泡而成,雨前龙井的淡淡茶香,能够飘香十里。
司徒清潇的脚步微动,轻移莲步,司徒云昭在屏风那边看得一清二楚。她端起茶盏,声音清淡魅惑,“下次有什么事,只管进来找本王,她们的刀剑不长眼,茯苓她们,最见不得就是隔墙有耳,你是长公主,不过,”她放下茶盏,在玉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平南王府,除了本王,没有一个人会把你当公主。”
司徒清潇不难听出她其中的敲打之意,她在屏风后顿住了脚步,睫毛轻颤,像是苦笑,“难道你有把我当公主么?”
司徒云昭应:“自然。”
司徒清潇开口的声音如月光一样清亮,“是当公主,还是亡国公主?”
却在透明的清亮中无比苦涩。
像是雨前龙井,清透的茶香,细品其中,却是苦涩。
司徒云昭闻言心中重重地钝痛。她还是会心疼她,她无法欺骗自己,她的心还是会随着她起伏,跳动,和疼痛。
司徒清潇就像是她这一生都无法摆脱的迷梦,与梦魇。
她只能强装镇定,顿了顿,扬起了一丝浅浅的,也带着苦涩的笑,声音轻飘淡然,“亡国公主又如何?即便盛世,也不过是后宫公主罢了,若是让你母仪天下呢,如何?”
她又一次将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上。
说不心动,实在太假了。
司徒清潇从不在意什么公主之位,她在乎的不过是家族的兴衰荣辱,可是母仪天下,这代表着,做司徒云昭的皇后,向天下人宣布她们的关系,与司徒云昭举案齐眉,并肩于上,这诱惑对她来说,很大。
可是她真的不愿意。这皇位,她已经放弃了,她愿意看着它变作司徒云昭的囊中之物,可她已经是亡国的公主了,司徒云昭做摄政王多年,权力根基稳固却在民间的流言蜚语过多,她一旦登位,流言蜚语只会越来越多,她势必要稳扎稳打,与民休息,才能慢慢平定,坐稳皇位,可她若执意娶一个女子做皇后,只会引起更大的震动。
更莫说她如此的身份,亡国公主,做了开国皇后,她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