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潇没有回答他的话,在漆黑的夜里,突然清冷地出声问:“你背后助你谋划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是太傅,还是也包括皇上?”
司徒清灏彻底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抬起眼来,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你如何会知道这件事?”
司徒清潇只是淡漠地看着他。
却让司徒清灏背后发凉。他惊觉,“原来这些日子,你也是在演戏?!”他额头上冒出细汗,“皇妹,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漆黑的夜里,山林荒芜静谧,宝剑出鞘的声音分外刺耳。
司徒清灏慌乱下后退了两步,“皇妹——”
司徒清潇的声音清冷悦耳,落在司徒清灏耳中,却比宝剑出鞘的声音更刺耳些,“把你与太傅往来的信笺交出来。”那是无比确凿的证据。
“信t,信不在我身上,皇妹,我是你皇兄,你不要冲动啊,你想想沐儿——沐——”
他无法再说下去了。那长剑已经没入了他的腹间,鲜血染红了他的锦袍。
风水轮流转。
他终于知道,司徒清潇今日为何会穿黑衣了。
赎罪
司徒清灏捂着小腹站起身来,恶狠狠地指着司徒清潇,“你够狠,司徒清潇,为了一个疯子,连皇兄都杀!你别忘了,她杀了你侄儿侄女!你不恨她吗?”
月光泠泠下,她手里持着带血的长剑,深邃的眼眸倒映着浅浅的光,荡起了一丝波澜。骤然闻恶讯时,她有过无法接受,有过悲,有过良心上的责难,她开始对她,不是没有过责怪,可是当看到司徒云昭像是受伤小兽一样的眼神,她心疼到,甚至连责怪,都办不到了,更遑论去恨她。
理智和感情拉扯着她,胸腔里滚烫的血液在为她真实的心痛,沸腾着。
血脉,良心和理智无尽地叫嚣着,谴责着她。但当司徒云昭诉说那些委屈、痛苦,甚至是对司徒家的恨意时,红着眼眶看着她的时候,她如坠冰窟,面上维持着冷漠,心底只想抱着她去安抚。
她还是好想去爱她。
当过了骤然闻讯那几刻的责怪,她才渐渐发现,与从未在一起时不一样了。直至今日,司徒清沐拿剑指着她,那把剑抵在她心口上时,她不得不承认,理智已经渐渐不能压过感情了。她的天平已经渐渐倒向司徒云昭了。
司徒清灏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怨恨,他眯起眼来,擦掉嘴角的血,不可置信。
自那日绝情谷后,他知司徒清潇与司徒云昭有私情,震惊之余其实是个惊喜。司徒清潇是他的皇妹,自小被当作代表皇族的公主培养,亲情血脉在宗族观念里无比重要,她的亲妹妹司徒清沐又与司徒清潇很是厚密,他无比确信,司徒清潇是个很看重亲族血脉的人。司徒云昭那样的人,被他找到了一个致命的弱点,如若能通过这个皇妹牵制对方,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所以,他一封密报,司徒清潇果然来营救他了。他以为他赌赢了。
司徒清灏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你来救我,不是因为我的密报吗?”
司徒清潇握了握剑,“不是,只是顺水推舟。”
“那在景王府,你与司徒云昭翻脸无情,也全都是在演戏吗?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司徒清潇胸口起伏了一下,司徒云昭受伤的模样仿佛还在脑海里,她如实道:“都是假的,都是做给你看的,只有一句话是真的,我说此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只是希望经此一事,她日后,既要为帝,还是少杀人为好。”
在她看来,司徒云昭也许是为摄政之臣太久,手段太狠,她既狠毒,又不吝于让其他人知道,传到民间,便是恶名。也许现下合适,但若要为帝,悠悠众口之下,普通百姓希望的帝王,是表面上看起来贤德如圣人的,那些人会伪装,而她不屑于。在百姓心中,她便显得威严有余,而仁慈略有不足了。倘若她能因此事,弥补这点,她日后,会是一个备受称赞的英明仁君的。
他倒吸了一口气,深夜的冷风让他清醒了一点,“皇妹,你这话,是何意?你要把司徒家的皇位拱手奉送给外族人?”
“没错。”
是的,她放弃了。
经此一事,无论是从理智上,还是情感上,她也不得不承认,司徒云昭有魄力有野心,无人比她更适合做一个帝王。于私心来说,也许坐上了皇位,她能渐渐忘却一些曾经刻骨的恨意,可以让她不那么痛苦。
也许这样,她会开心一点。
她放弃了守护司徒家的皇位,可是却不想放弃司徒云昭。
司徒清灏趔趄了一步,难以置信眼前之人是他所熟悉的皇妹,“你那日抱着你侄女的冰凉的尸体,竟然心里想的只是司徒云昭的未来?想着她日后为帝如何保留名声?!”
司徒清潇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司徒清灏从她的眼神中得知了答案。“皇妹,你疯了吗?她还会原谅你吗?”
司徒清潇像是深水里窒息的人。她心中升起无限的悲悯,心乱如麻。终于因为这句话有了一丝裂痕,“她不会原谅我了。我就用这一生去赎罪。”
每一个字里都带着苦涩的味道。是一种无限的,深刻的绝望。
那日她知道了,司徒云昭那样恨司徒文泰,那样恨司徒家,也那样恨她,司徒云昭的恨意原来如此彻骨。既然恨着,在一起,对她是一种折磨,她真的害怕,在这样的漩涡里继续折磨昭儿。
就算不论景王府那日的事情,第一日她骤然闻讯的时候,也曾责怪,伤害了她。不关乎身世,立场,身份,只因她的不理解,不信任,她也已经配不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