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人呢?”
苏木如实道,“景王现在不知所踪。今晨我们到景王府去,小世子的尸体已经冰凉了。景王的侧妃,侍妾副使、家仆们,全都失踪了,不知是被抓走了还是已经被……王府里就像遭遇了洗劫一般,所有的房间一片狼籍,被翻了个底朝天。”
司徒清潇眼神放空,“是谁做的……?”
苏木哽了哽,没有正面回答,“手段利落,皆是一刀毙命,没有任何证据。”
玉辇行至斐华街时,突然一阵飘然的粽香传来,勾起了她端午那夜的记忆,沿街的米粽摊子在叫卖,司徒云昭叫了停,亲自下了玉辇,来到摊位前。
卖米粽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老太看起来眼神有些不好,她眯着眼睛,也不识得眼前之人便是当朝摄政王,只是笑着言:“姑娘,要米粽么?”
米粽的香味更加浓郁了,老太用竹签插起一只米粽给她看。司徒云昭轻轻勾了勾嘴角,很温和地言:“一只红豆的,包起来吧,多谢了。”
“哎,好。”老太应了一声,挑捡着锅里飘香的米粽,笑着与司徒云昭搭话:“姑娘是带回家给家人吃么?”
司徒云昭欣然答:“暂且还不是家人,是心上人。”
老太意会,笑着说:“姑娘放心,我这米粽卖了二十年,没有人说不好吃的,尤其是这红豆米粽,保准姑娘你与心上人甜甜蜜蜜,开开心心!”
老太心想,眼前的漂亮小姑娘,爱吃红豆,时刻记挂着爱人,必定是个温柔的姑娘。
米粽的热气氤氲着,模糊了司徒云昭的面容。那个端午夜里,没有与司徒清潇团聚的遗憾,在公主府门前,那个温热的米粽在她手中慢慢变得冰凉,冰凉米粽的口感,她还深深地记得。
“姑娘来,红豆米粽。”老太笑着把用纸袋包好的米粽递给她,眼神又回到了米粽锅中,告诉她,“姑娘把铜板放到前面的钱袋里就行了。”
如今政治清明,百姓安定,皇城摄政王脚下,更是没有多少坑蒙拐骗之事发生,人与人间是全然的信任。加之老太的眼神不好,也不去细数铜板,只在面前放一个钱袋,里面是零零散散的铜板。
司徒云昭接过米粽,道了谢,不动声色地把一锭银子放入了钱袋中。
她看着手里的米粽,想,今日终于该是可以弥补这个遗憾了。
和司徒清潇分享同一只温热甜蜜的米粽。她从来不知道,她的愿望与期待可以如此简单,她翘起嘴角来,桃花眼弯弯的,笑得温柔。
心心念念,终于到了王府,司徒云昭捧着手里温热的米粽,进了书房。
司徒清潇正低头坐在她的檀木书桌前,桌上摆着书卷。她弯着唇角,走到桌前,从纸袋中小心翼翼地拿出米粽,献宝似的,语调扬着,“潇儿,你看,这是什么?”
还温热着的。
她声音低柔又体贴,“待会儿吃完米粽,说好了,本王带你去个好地方的。”
司徒清潇抬起头来,眼中是触目惊心的寒意,是一种面对敌人才有的寒冷,更冰冷陌生的是她开口的声音:“司徒云昭,你做了什么?”
比从前还未在一起对峙时,还要更冰冷。
她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又继续如常地拨着米粽外面的箬叶,把露出来的莹白如玉的香甜米粽举到她面前,明艳的面庞,眉目清朗柔情,一如既往用温柔蛊惑的声音,笑着问,“尝一口吧,就一口。”眼里带着期望,甚至还有一丝祈求。
就一口,因为这只米粽对她来说,有不同的意义。
司徒清潇的眼眸越发冰冷,她盯着司徒云昭,突然间扬起手来打掉了她手中的米粽,丝毫不留情面。
红豆米粽滚落到了地上,内里莹白如玉的糯米沾上了点点尘土,就像是司徒云昭的心一样,她看了看空落落的手,轻轻地笑了一声,像是讽刺,像是自嘲,脱力地垂落了下来。
因果
司徒清潇很清楚,这么多年在司徒云昭的治理下,国泰民安,皇城脚下无贼无盗,司徒家的诸王这些年来即便内斗,也无人能有这样的狠毒,或是,魄力。景王府发生这样的事情,司徒云昭只手遮天,除了她,还会是谁。
她眼里结了一层冰霜,生冷地盯着司徒云昭,复又问了一遍,“司徒云昭,你做了什么?”
司徒云昭将垂落下来的手负到身后,漫不经心道:“你不是已经知晓了么?为何还要再问?是想要听本王亲口承认,还是在兴师问罪?”
司徒清潇看着t她如同平日在朝堂上淡然的模样,毫不在乎的模样,这么多条人命在她眼里就如同浮云么?
司徒清潇冷眼相待,眼中的冰寒几乎能冻伤人,“你为什么要这样?”
司徒云昭躲也不躲地坦然迎着那目光,任那目光打量她,刺伤她,就像是自虐一般,用那目光折磨着自己,却平静道:“他射了本王一箭,一报还一报而已。”然而她袍袖下的手却握紧了,指尖陷入掌心,以此转移着心间的疼痛。
司徒清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平静如斯的模样,“呵,一报还一报?需要用这么多人命来还么?!”
这句话像是在她的心上狠狠剜了一下,司徒云昭望着她,“司徒清潇,本王因为那一箭,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你觉得本王的命,就那么不值钱么?”
明明那日,司徒云昭舍命相救,将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明明那日,她就在自己眼前,眼睁睁地看见那支箭射入她的后心,眼睁睁地看她血流成河,可是今日,她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