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不知多久,她一直坐在那里。万俟舞走了,夜风呼啸,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司徒清潇也将要摆驾回公主府。她整个人都沉沉的,路过御花园中的参天古树时,突然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长公主,请留步。”
司徒清潇淡淡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苏木苏叶对视一眼,去了远处的皇辇旁等待。
司徒云昭靠在那棵参天古树下,浓密的枝叶挡住了为数不多的光线,她的面容隐在黑夜里。
夜色已经很深了。她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她缓缓抬起脸来,从树下走出来,斑驳的树影和着远处昏黄模糊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随着她的走动慢慢摇晃,半明半暗间,模糊又俊美,还有些骇人。
却也是司徒清潇眷恋的模样。司徒清潇身上的血液恢复了一些温热。这些年来,她手上沾满了鲜血,司徒清潇不是不知道,可是无论她如何阴鸷的模样,在她心里,始终都是小时候每年春日宴上那个和煦的少女。
鹅黄色的裙摆随着微风飞扬。
司徒清潇的心上泛起尖锐的痛意,随着心动一起翻滚,流向她的四肢百骸。
她忘了说,今日她真的很美。
哪怕她抱着别的女子跳舞,也依旧很美。
说不定,万俟公主是更适合她的人。她尽量忘却方才的事情,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不要给她造成困扰。
“平南王。”
“平南王?”
眼前的人,平静淡然地唤她的封号,平静淡然到没有一丝波澜,平静淡然到她甚至怀疑这几日的缠绵悱恻与温柔,都是她一个人的幻想。
她真的曾以为,司徒清潇真的喜欢她。
她真的曾以为,她触摸到了她的爱。
司徒云昭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温宁公主。你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究竟哪一个你才是真的你?”
为何我如此摸不透你。
她在她和司徒清洛之间,选了她的弟弟司徒清洛,她甚至不怪她。
一个冰冷孤独的端午祭,她没有等到她。她甚至不想告诉她昨夜的事情,她怕她会有一点点的自愧,她怕她会有一点点的难过,她怕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露出的小小的触角,又会因为犹豫缩回了壳里。
现在看来,是她想的太多了。她不会自愧,不会难过,因为她毫不在乎。司徒云昭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她在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爱与在乎,她所求的不多,可她还是不肯给她。
她步步逼近,眼中是失望的痛,淋漓尽致的痛,“司徒清潇,我对于你来说,是一个可以随意转交的礼物?还是一个可以随手丢弃的垃圾?还是你拿来讨好北国的工具?”
“我司徒云昭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你告诉我。”
司徒云昭的话字字句句都在刺痛她,和着方才万俟舞的话,像是一把把利剑。原来不止旁人,司徒云昭也是这样认为的。她又伤到她了么?司徒清潇眼中是不可置信的心疼,她哽下声音,有一丝沙哑,却毫无底气,“你怎么会这样想?”
当触到司徒云昭的眼神,她也被刺伤了,她到底该怎么办?她只能尽力的安抚,艰涩地道,“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这样想。”
这样的话对她来说,根本起不到安抚的作用。司徒云昭抬起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眼含期待,“那是怎么样的?你告诉我。”
这些日司徒清潇的态度真的刺痛她,她甚至怀疑,她的那些喜欢,都是假的。
都是为了利用她而假装出来的。是不是在司徒清潇心里,她只是一个辅佐司徒清洛的工具罢了。
“你喜欢我么?你真的喜欢我么?我只想要一句实话。”
司徒云昭红着眼眶,眼尾也泛着红色,很是熟悉的模样。当她委屈时,还有——对着自己,眼中泛起情1欲时,都是这样的。就近在咫尺,万俟舞的话像一把刀子反复折磨着她,是她配不上这样如海的深情。司徒清潇看着她,喉间酸涩,“我没有骗你。”
司徒云昭想去相信。可是她的喜欢,无头无尾,她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又为何喜欢她,她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让她如何去相信。
司徒云昭像是又捕捉到了一丝希望,“那你可否告诉我,你是从何时开始喜欢我,又为何喜欢我。”
司徒云昭软下声音,几乎是在商量的语气,轻轻地,“告诉我,好不好?”
司徒清潇偏了偏头,垂下眼来,“日后,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她的喜欢,也是她所珍视的,至少不是在这样难堪的场景下,说出那些话。
果然如此。
落在司徒云昭眼中就是逃避。为什么要给过她希望,又让她落进更深的深渊里。
司徒云昭脱力地放开了司徒清潇,垂下了手。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她失魂落魄地走开,司徒清潇好想去挽留,但是没有缘由去挽留。也许万俟舞说得对,她是不是该t放过她了?她有何资格享受这样如海的深情?
只能在司徒云昭转身走后,望着她的背影,落下了一滴清浅的泪。
景王
笠日。
乾阳殿。
朝臣还未到,大殿中唯有司徒清洛坐在龙椅之上。
“陛下早啊。”司徒云昭一身王服,头戴九旒冕,迎着朝阳进了大殿,已经又是往日里的淡然清俊了。
她慢慢踱上金阶,走到王座前,不知是否是司徒清洛的错觉,司徒云昭今日里并不那么阴鸷沉静,眉目间柔和了一些,对他也并不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