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父子双双震愕。
梁歌儿压低的讶然,半点不比他们少。
甚至,乌亮的眸底还多了几分研判和狐疑。
“傅老先生,傅董,是这样的。”
慕雪柔站在傅砚蛰身后,低垂着长睫,眉心拢起愁绪,“十八年前那起绑架案,大少爷被绑匪虐待后,就出现了脏器衰竭,神经麻痹等一系列症状。这么多年,大少爷在M国吃了很多苦,尝试了许多治疗方法病情才得以稳定。每天都要靠一把一把的药物维持正常生活。”
闻言,傅光景心里极不是滋味,叹息喃喃:
“孩子,你受苦了……”
傅砚蛰回应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摇了摇头。
慕雪柔神情布满疼惜之色:“当年,神经麻痹,导致大少爷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控制自己的双腿。脏器受损,也令他的体能各方面大不如前。所以,他才会常年依赖轮椅出行……”
梁歌儿幽深的视线始终落在傅砚蛰笔直修韧的双腿上,眼底情绪难辨。
傅光景忙上前,关切地问:“砚蛰,那你现在觉得怎样了?”
“爸,我好多了。您瞧,我刚才不是就站起来了吗?”
傅砚蛰淡淡挽唇,“只是,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能跑能跳罢了,日常生活,不成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啊!”傅光景大喜过望。
毕竟,小儿子昏迷不醒,长子却在这关键时刻回归傅氏,且健康状况相较以前也大有起色。
他的心思,又活络了。
原本笼罩在他头顶上压抑的阴霾,终于是散开了一些。
“砚蛰,你这次为了砚骁,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实在辛苦你了。”
始终缄默的傅南淮在这时开口,“你的医护团队都在M国,虽然身体有了好转,但治疗应该不能停下来吧?这次打算在盛京呆多久?”
“嗯……”
傅砚蛰微微眯眸,笑了笑,“大概,会一直一直呆下去,再也不走了吧。毕竟盛京,傅氏,是我的家啊。”
傅南淮瞳仁猛地一缩。
梁歌儿神情波澜不惊,垂在身侧的素手却一寸寸握紧,经络分明的淡蓝色血管隐隐跳动。
“爷爷,爸,您们知道,我独自在M国的这些年,我有多想念您们吗?您们知道,为了能够养好我这副残躯,能够再次像个人样站在你们面前,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吗?”
傅砚蛰一腔控诉,原本饱含着怨愤,却被他眼尾的笑意,磁性清润的嗓音微妙地化解,令他看起来比任何人的情绪都稳定,“我付出怎么多,忍耐这么多,只是为了回家而已。
爷爷,听您的意思,似乎不太欢迎我啊。”
“没有,你能回来,一家团聚,爷爷自然欣喜。”
傅南淮沉定心神,强颜一笑,“无论怎样,你都是爷爷的孙子。爷爷都是一样的疼你们。”
梁歌儿曾在爷爷身边呆了那么久,她就是爷爷肚子里的蛔虫。
此刻爷爷的语气,表情,已经把虚与委蛇,口不对心彰显得淋漓尽致。
打一开始,梁歌儿就觉得爷爷对傅光景原配所出,身为家族长孙的傅砚蛰态度很冷淡,甚至有些排斥。
按理来说,傅砚蛰从小养在爷爷膝下,模样、才情也不比当时身为私生子的傅砚骁逊色。
都是傅氏血脉,爷爷为什么一副拒长孙千里之外的架势,却对出身不高的小孙子青睐有加,并扶植他当傅氏继承人,寄予厚望?
哪怕,仅仅只是因为身体原因,那也做得有些太过。且得知长孙身体有所好转,爷爷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喜悦。
反而,多了几分忌惮,和恐惧。
爷爷,在怕什么?
是怕傅砚蛰的回归,会抢走原本属于砚骁的继承人之位吗?
可傅氏三分之一的股份和支柱产业,仍由爷爷把持。砚骁手里亦有股份,还坐着总裁的位置。哪怕傅光景的心偏向长子,傅砚蛰也没那么容易掌控傅氏吧?
所以,久经沙场,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爷爷,到底在怕什么?
……
傅砚蛰从医院离开时,仍然是坐着轮椅。
慕雪柔和保镖搀扶他上了豪华宾利座驾,他刚坐直腰身,车子刚启动,梁歌儿便猛地蹿出来,双手狠狠扒住了正在上升的车窗玻璃!
保镖忙踩急刹,慕雪柔吓得心扑棱扑棱的,愤懑地盯着梁歌儿清清冷冷的美靥:
“梁小姐,突然冲出来扒人家车门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傅砚蛰抬起修长干净的手,示意慕雪柔收声,随即朝梁歌儿笑眸温淡:
“梁小姐,你有话要和我说?”
梁歌儿舌尖磨过齿列,“有。”
慕雪柔和保镖在车外候着,梁歌儿被傅砚蛰邀请坐入车内。
车厢里,隐隐约约有药物那种凛冽苦涩的味道,还弥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梁歌儿秀眉一沉,这丝香气,莫名令她心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