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摇了摇头。
怎么,皇上不觉得好?
吴厂长十分紧张,下意识地看了看杨金水。
杨金水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微笑,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
稍安勿躁!
“张师傅,朕的字,辜负了你的教诲啊。写得太难看了,刻在这里,朕的脸是烫的啊,羞愧难当。”
张居正连忙笑着答道:“皇上御极天下,日理万几,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练字这种微末之事,自然就耽误了。
不过皇上的字刚毅有力,别有一番韵味。”
“张师傅就别浮夸朕了。朕的字,朕心里有数。内廷字写得最好的是冯保,其次就是陈矩、吕用和杨金水,李春、祁言的字也都各有所长。
外朝里,李师傅的字写得最好,还有文长先生,接下来就是赵师傅和张师傅你了。
嗯,冯保去承德有多久了?”
杨金水答道:“回皇上的话,冯公公是端午节前那几天起身去的承德,到这会已经两个半月了。”
“你是少府监,行宫修建要从你口袋里拨钱粮,进程你心里最清楚,承德行宫修得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在冯公公督造下,地基和主体框架都修好了,剩下的就是水磨功夫,接下来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修完后好好验收。”
“验收很重要。现在是水磨功夫,不能把冯保陷在里面,耽误事。传旨,把冯保叫到府治卢龙城,等着朕。
朕的字,还要多向他学习。”
“遵旨!”
朱翊钧和杨金水一唱一和,几句话就把召回冯保的事定了下来,张居正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
天意难测啊!
自己刚才还心念着想什么法子,把冯保弄回来,好在司礼监有个盟友照应,没想到念头刚转完,皇上就拍板叫回冯保。
为什么?
皇上做事,不会想起一出是一出。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才做此决定。
会不会是看到滦州工厂如此兴盛,而大明几乎所有的煤铁、冶炼、机械以及呢绒等新兴工厂,都是杨金水一手操办兴建的。
滦州如此兴盛,上海、太原肯定也不差。
这么大的三个盘子都是杨金水一手一脚搭建出来,是他的基本盘。
皇上看到他的真实实力后,心生忌惮,然后随意找了个借口,要把冯保召回来,保持司礼监的权力制衡。
但皇上为了照顾杨金水的情绪,故意转头询问了他。
在皇上身边的有好几人,谁都可以问,偏偏问到杨金水的头上。
杨金水也识趣,马上明白无误地答道,承德行宫修得七七八八,冯保可以回来了。
如此一来,冯保再如何,也要捏着鼻子认下这个人情。
是杨金水给了皇上建言,皇上才点头召回冯保。
你要是不认,皇上和百官会认为你寡恩薄义,那你以后就麻烦了。
皇上还真是得了他祖父世宗皇帝的真传啊,做起事来,弯弯绕绕,点到为止。
一行人绕过照壁,正对面是一座高六七丈的建筑,平顶长方形,前面十二根水泥圆柱,接顶连地,有古希腊神庙建筑的风格,但是更像另外一个建筑。
“大会堂。这就是你们工厂的大会堂?”
朱翊钧仰着头开口问道。
吴厂长连忙答道:“皇上英明,一眼就看出这座建筑的用处。
回皇上的话,这座建筑正是我们厂的大会堂,可以容纳一千二百人开会,还有回音璧设计,最远处都能听到前台的讲话。
我们厂子月会年会,还有定期的文艺汇演,宣传大会,动员大会,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工人们都在里面?”
“回皇上的话,我们厂有三千名工人,所以我们选了年度、月度优秀工人,厂里各科的管事,工人公会理事成员,以及普通工人代表,工人家属代表,合计一千二百人,现在都在里面,接受皇上的召见。”
“好。”朱翊钧转头对杨金水说道:“你进去先跟大家讲清楚。朕进去了,不用跪拜磕头。这大会堂里不是磕头的地方,叉手做个长揖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