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义听出韩楫话里的意思,“好你个伯通。这一顿廷杖受下,你就扬名朝野,享誉海内了!”
韩楫得意地一笑,一脸的胜券在握。
这时,一位小吏带着穿着一位青袍官服的男子走了过来。
“编撰程老爷,户部叶老爷来了。”
程文义连忙起身出门去,与那位叶老爷在门外轻声说了一会话,然后互相拱手,叶老爷告辞离去。
“刚才这位是谁?”等程文义回到屋里,韩楫好奇地问道。
“户部主事叶梦熊,这次来是商议国史馆费用之事。这位叶男兆,广东惠州府归善县人,跟你是同科,不过他是三甲进士。”
韩楫鼻子一哼。
他中的可是第十二名,名列二甲,关键是在高拱旧友门生们的帮助下,考上那科的庶吉士,一跃而出。
自然看不起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的叶梦熊。
程文义继续说道:“叶男兆自告奋勇,请求分回岭南,在广西巡抚石汀公(殷正茂)麾下为知县,立了些军功,得石汀公赏识,几次叙功保举,迁为户部主事。”
韩楫昂着头,继续说道:“原来是杂浊官出身,吾等翰华清贵,羞与他为伍。”
程文义却感叹道:“伯通,世道变了。而今在西苑眼里,吾等翰华清贵不足贵,反倒是杂浊佐官升官快。
那会稽徐文长,非科试出身,一介白身,居然身居侍郎高位,沐猴而冠于庙堂,可悲可怜可叹啊!”
韩楫奋然道:“此等世道,不是正道。所以吾辈正义之士,必须挺身而出,改变这世道,匡扶归正。”
程文义抚掌叹道:“伯通兄不愧是吾辈翘!此等胸襟,当为老师衣钵传人。”
韩楫学着高拱的模样,捋着胡须,傲然自得。
有小吏急匆匆地跑来,在门口说道:“韩老爷,有中使找你。”
韩楫浑身一颤,双腿一软,身子差点从座椅上瘫软在地上。
他双手扶住座椅扶手,声音颤,似笑却像是哭:“哈哈,想不到来得这么快!”
程文义连忙安慰道:“伯通,说不定是褒奖的上意。”
韩楫扶着扶手,深吸一口气,终于站了起来,脑子还有点晕,强撑着说道:“无妨,韩某早就做好了,去午门走一遭的准备。”
刚出门,冯保带着十个小黄门和锦衣卫军校走了过来,看到韩楫,微微一笑。
“真在这里。韩楫接旨!”
韩楫、程文义等人全部跪倒在地。
“韩楫上疏,遍数六十三案,口称全是冤案,言辞之间,嘉靖一朝,君庸臣佞,无一好人。如此狂妄之徒,本朝少见。”
冯保嘴里念出的上谕,接近口语,大家一听便心知肚明,应该是替“父君”管着司礼监的太子,以皇上名义下的诏书。
韩楫听到前面的话,不是好话,猜到今天自己可能要吃一顿廷杖,虽然是期待已久,可皮肉之苦,想想还是十分害怕,额头、后背开始冒汗,全身开始软。
“你在嘉靖四十四年,被先皇点为进士。你老师高拱嘉靖朝四十二年入阁,参预机务,刷案堪冤。你却口口声声嘉靖朝无一年不冤案,难不成先皇和你老师,在你眼里如此不堪!
知道你的心思,卖直邀名,却不惜往先皇和恩师头上泼脏水,猪狗不如!”
冯保恶狠狠的一句,让跪倒在地上的众人,身子俯得更低。
韩楫趴在地上的后背,不停地抖动。
“如此不忠不孝,不知廉耻礼义之人,有何面目自称读过圣贤书,高居庙堂?着革去韩楫一切功名,褫免一切官职。再叫锦衣卫的军校们,剥了他的官服乌纱,赶出京去。
谕示礼部,韩楫此等劣狂无耻之人,需读三代圣贤书,才能明天理大义。所以,韩楫子孙三代人,不得科试,免得污了国家名器!
钦此!”
冯保念完,笑眯眯地说道:“韩楫,谢恩吧!”
韩楫脑子嗡嗡的,全身抖了好一会才哆嗦地答道:“臣臣。谢恩。”
“韩楫,你没资格自称臣了,该自称草民。”冯保笑眯眯地说道,轻描淡写地挥挥手。
四位锦衣卫军校们冲上去,当众剥了韩楫的官服,夺了他的乌纱帽。再架着瘫软的他,直奔韩府,要把他一家打包全部逐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