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的仪仗很威武,他骑在苏泽所赐的白马上,明光铠反射着光芒,红色大氅迎着风飘舞,因为阳光的照射,他的脸皱在一起,远看活像一只骑着马的猴子。
可是道路两边的百姓没有人嘲笑他,反而对着他出欢呼声。
甚至连一些身穿读书人服饰的士子,虽然看不起侯景的出身和他这幅暴户的做派,但是眼神中也充满了羡慕。
这一路北上,侯景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了。
这些人越是嫉妒自己,侯景就越是得意,他最喜欢的就是看着别人想要弄死自己,却又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
今年侯景镇守梁州,南梁的前任益州刺史萧伟战败后,萧衍就替换了益州刺史,现任益州刺史是萧衍的第八子,十四岁的武陵郡王萧纪。
萧纪还没有成年,萧衍自然还有文臣武将辅佐他,并且在就藩之前也对萧纪千叮万嘱,让他在益州一定要谨守门户,不得轻开边衅。
萧纪到任益州之后,确实谨记他父皇的教导。
这也让侯景好生的无趣,既然敌人不来打自己,那侯景就主动出击,隔三差五就亲自带领小股部队,从蜀中的山间小道进攻益州,不时的抢劫一些人口和钱粮回来。
也正是这样,侯景在梁州的名声很大,他虽然每次战利品也不大,但是一年来积少成多,竟然也被他抢回了千户匠户回来。
这其中还有上百个蜀中的织户,自从蜀汉以来,蜀锦就是蜀中的特产,诸葛亮在蜀中建立官办织坊,设立官方机构来培训织娘,规模化的生产蜀锦。
所以侯景俘虏的这些织户对苏泽很有意义,这些织户也被送到了永乐城中,交给陈留公主研究织造蜀锦。
不过侯景也有不顺心的地方。
梁州刺史羊侃,作为苏泽留在梁州的文官之,近几个月和侯景的矛盾越来越大。
没办法,两人的出身和性格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羊侃出身泰山羊氏,是汉代就传承至今的世家大族,羊侃气度沉稳,喜欢谋定而动。
侯景是六镇兵户出身,向上连祖父的名字都没有,他打仗更喜欢用奇用险,喜欢临机应变。
侯景出去打仗,羊侃在后方给他擦屁股,没有矛盾反而是见鬼了。
这次侯景回永乐城述职,但是羊侃却留在梁州坐镇,只是将梁州考课的资料让侯景带了过来。
侯景虽然出身草莽,也是进了苏泽军中才开始读书识字的,但是他粗俗的表象下,是对人性深刻的了解。
他其实已经明白了苏泽的用意,将军府这些年大概是不会向南梁动兵了,将自己调回来,是为了准备孝昌三年的作战。
所以面对那些酸他的士人所造的谣言,说什么因为侯景轻启边衅而要被苏将军治罪这种无稽之谈,侯景都是当做笑话来看的,在他们看来这些世家子弟都是书读傻了,根本不知道苏将军到底要的什么。
侯景骑在马上,看着围观的百姓,想到几年前自己还在六镇放牧的日子,更是觉得人的际遇还真的是不可预测。
再想到前几日接到消息,当年在六镇做自己军主的高欢,如今又在河东造反的消息,侯景更是觉得,在时代的洪流面前,选择远远要比个人努力重要。
侯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死死抱住苏将军的大腿,是自己这个“粗鄙武人”在乱世中唯一的倚仗。
等到了侯景的队伍过去,酒肆中的三人也没有继续喝酒的兴致,他们留下联络的方式后,纷纷返回家中。
第二天,独孤信就被传令的亲兵敲开门,果然是将军府的命令,要拜独孤信为检校郎,协助将军幕府完成六州二郡官员的考课。
孤信换上了正服,束正了衣冠,跟着这名传令亲兵进入百丈楼。
沿途独孤信见到了韦孝宽和王思政,他们也都被传令亲兵带着,远远的向独孤信点头致意。
一行人抵达了百丈楼的正堂,身穿平西将军朝服,头戴貂蝉冠的苏泽坐在正中,将军幕府中有职官的心腹分别坐在两侧,站在堂外等待的年轻士人,恍惚中竟然有了上朝的感觉。
王思政和韦孝宽对视了一眼,没想到短短数年的时间,平西将军府就气象已成。
简单的说,就是一家草台班子用了几年时间就捣鼓到要上市了!
韦孝宽思考的是,要不要和族伯说,加强对苏将军的投资力度,让家族再派一些得力的子弟过来帮忙。
王思政也有同样的想法,太原王氏也是大族,并州和夏州也就隔着黄河,自己也可以从家族拉些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