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秦孝公西斩戎之豲王于此,将这里改置为豲道,就和陇西郡的狄道是一个意思。
不过这座城早就已经荒废,苏泽通过《水经注》考证,“源水经东南豲道故城西,俱入渭水。赤亭水出郡之东山赤谷,西流经渭北,南入渭水”,终于寻到了旧址。
苏亮见到这块旧址也是眼前一亮。
要不怎么说莫折念生吃了没文化的亏。
其实豲道距离莫折念生所铸造的新城并不远,但是这里的位置和地形,可要比新城险要多了。
如果莫折念生是在这里筑城的,那苏泽想要攻下,恐怕要再多费不少力气,浪费不知道多少的士兵性命了。
也难怪豲人在这里筑城,后来秦灭西戎后也在这里筑城,这座豲道城位于三水交汇之地,这里可攻可守,又有无法截断的水源,是最适宜建城的地方。
苏泽将俘虏都丢给了慕容绍宗和苏统建造豲道城,又将陇西郡府兵大半都留给了慕容绍宗,一面向河州金城的苏绰要兵,一边只带领两千亲信骨干精锐进入梁州。
对此,侯景非常的不解,为什么苏泽要从河州凉州后方调兵,却不直接带着新胜的陇西兵进入梁州。
苏泽的心思,目前军中只有苏亮清楚。
一个原因自然是陇西府兵攻打新城的时候损失不小,军队也很疲惫,留着他们守卫乡土倒是足够了。
其中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苏泽不愿意陇西郡的豪族,随着军队将手伸入到梁州。
说白了,苏泽要平衡麾下各派的军功,现在轮到河凉军队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但是兵力不足,也有兵力不足的烦恼。
进入梁州以后,苏泽打的很快,秦州叛军在梁州实在没什么人心,苏泽以侯景为先锋,一路上都是望风而降。
但是苏泽却走得很慢,他每到一个地方,就寻找当地豪强,逼迫他们出兵出粮。
这些梁州豪强也懵了,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王师”,要的甚至要比莫折大堤这个流民领还多。
不过苏泽也不是随便要的,他是按照各户占有土地,要求他们上缴朝廷规定的租庸调,所有的土地都是经过了苏段(【公正无私的土断吏】)亲自核验过面积的。
北魏授田制度才实行二十年,就已经混乱不堪,不法豪强侵占的土地更是不计其数,也有百姓将土地托庇到豪强,以减少赋税徭役的操作,总之各地的县长也都说不清各户有多少土地,更不要说是按照土地面积上缴租庸调了。
先根据各家土地田亩数量,准确计算需要上缴的赋税,北魏的州县一级官府就做不到,没这个能力好吧?
县官大部分都是根据上级要求,和当地豪族商议一个数字,然后再根据年景讨价还价,最后能够征收到多少,就看县官的面子了。
而这些豪族到底是怎么征收的,县官一般也不管,反正只要收上来粮食就行。
苏泽只能感慨,孝文帝的本意是好的,但是步子迈得太大了。
你北魏官僚是什么水平啊?
你搞什么租庸调,能搞得明白吗?
搞来搞去,最后怕是连元朝的包税制都打不过。
那些梁州的豪族们,面对苏泽能够准确报出他们占有的土地田亩数,冷汗都流了下来。
如果严格按照税制,他们这些年偷逃的税太多了。
甚至不用追查以往的逃税,只要真的让他们按照这个土地数目交税,有一半人都会破产。
但是苏泽也吸取了孝文帝的教训,他也知道步子不能迈得太大。
没办法,在五胡乱华和南北朝养蛊大赛留下来的豪族,那可是豪族政治的完全体。
军事上他们有坞堡,有坞堡兵,算是有自己的独立武装。
经济上他们有大农庄,家族往往垄断一地的某些产业,有的家族还有自己的商队。
说白了,这些都是魏晋挖下来的雷,如今这个雷已经传到了北魏手里。
苏泽很清楚,凭借自己一己之力,想要和汉武帝那样随意炮制地方豪族,将有钱人都迁到新城给自己守陵,那是肯定办不到的。
甚至苏泽压迫狠了,这帮豪族转头就投了秦州叛军,他们期盼王师是因为莫折大堤搜刮太厉害了,如果“王师”比莫折大堤搜刮还厉害,那为什么不投叛军呢?
所以苏泽在打了一棒子后,也给了梁州豪族一颗甜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