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和陈留公主都是聪明人,苏泽直指要害的问道:“今日度支曹进献佛钱,在场有哪些公卿大臣?”
陈留公主立刻说道:
“今日太后召我去宫中宽慰皇姐,度支曹郎是在太后在宫中金秋园赏菊的时候,呈送上这一串佛钱的。”
“在场的有兰陵皇姐,清河王兄,北征回朝的大都督元遥,陪同赏菊的散骑常侍吏部尚书崔亮,尚书仆射游肇,另外还有宫中内侍,大长秋刘腾陪同。”
“为了确认佛钱的真假,太后还召了将作监少监穆少游过来确认。”
破案了,随行的人中,除了大长秋刘腾之外,剩余的几乎都是清河王一党的核心成员。
苏泽不假思索的说道:“那太后对随行众人都赏赐了佛钱?”
陈留公主点头说道:“度支曹收了一吊佛钱,太后都当场赏赐给随行卿贵大臣了。”
泽说道:“原来如此,殿下在城外可有冶铁工坊?”
陈留公主点头说道:“我汤沐之地有铁铺,但是我门下可没有匠人会铸币啊,自从父皇过世后,金部曹和将作监就没有再铸过币,因为父皇所铸的太和五铢在洛阳市面上相当受欢迎,以往私铸五铢钱的工匠也都离开了洛阳。”
苏泽笑着说道:“殿下勿扰,臣下从北地带回来一道人,擅长铸币之法,殿下只要寻一处隐蔽的冶铁工坊就行了。”
陈留公主眼睛一亮,苏泽的手下竟然连懂得铸币的匠人都有?
这家伙果然是自己至今为止最成功的一笔“投资”。
但是听到苏泽自称“臣下”,陈留公主的脸又红了起来,每次私下相处的时候苏泽自称臣下,就是要准备“以下犯上”的时候了。
“你这情的公狗,先说正事!”
陈留公主连忙抱住了锦被说道:“我府库中铜钱不多,得尽快将东西换成铜钱,再改铸成佛钱用出去。”
苏泽想了想说道:“上次离开洛阳的时候,我门下的门客给河南府造纸,造纸坊中大概有万钱,另外我和龙华寺的和尚们有些关系,让他们从寺库中拿出些铜钱来。”
陈留公主连连点头,她对于苏泽是越来越满意了,这家伙竟然偷偷攒下这么大的家业。
苏泽又说道:“若是朝廷强令以佛钱当十,那先肯定是在洛阳四市中以法令强行流通,能有钱范私铸的人也有限,刚开始的时候市场上的佛钱不多,币值依靠朝廷的法令还能坚挺一阵子,但是只要时间久了,等民间也参与到私铸中来,币值肯定会大跌,所以要趁着币值稳定的时候尽快换成东西。”
这就是距离权利中央近的好处了,自古以来权和贵都是紧密联系的。
就拿这一次佛钱的事情来说,一旦朝廷强行要求使用佛钱,那最早拿到范钱,开始私铸佛钱的人就能赚到最多。
一枚佛钱用料,不过是两枚太和五铢,熔铸后算上火耗人工,也不会过三枚太和五铢。
三枚太和五铢,却能够当成十钱太和五铢用出去,这就是三倍利的买卖。
当然,这三倍利只有最核心圈子的权贵才能吃到,因为市场是会自我调节的,政令只能保证佛钱在行初期当十使用,当市场上的佛钱多起来,价格自然会下跌到应该有的水平。
先入场的吃肉,后入场的喝汤,最后入场的被人吃。
今天陪同胡太后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清河王的亲信,他们肯定和陈留公主一样,搜寻能铸币的工匠,偷偷在家里改铸佛钱。
都是聪明人,陈留公主一点就透,她又问道:
“这么多的钱,要买什么东西呢?”
苏泽斩钉截铁的说道:“南货!”
“南货?”
“西域商人只认金银绢帛,太和五铢都很难用出去。而且他们都是游商,不遵守朝堂命令一走了之就行了,很多西域商人还都是藩属国使者,不能随意得罪。”
“如今关中商人贩卖南货愈演愈烈,他们手上有货,又都是坐商,当然是从他们那里来。”
陈留公主一笑说道:“苏郎莫不是恼怒这些关中商人抢了你们禁军的南货生意?”
上次羽林之乱后,虽然朝堂上依然保留了禁军走私贩卖南货的权力,但是由于停年格的实行,让禁军的中上层军官们看到了晋升的希望,自然不愿意为了南货贸易再和朝堂闹。
没有了军官的领导,普通士兵再也难以和关中豪强的商人们竞争,在南货市场中败下阵来。
苏泽让陈留公主强行用佛钱购买关中商人的南货,未尝没有报复在里面。
苏泽又说道:“除了南货之外,还有粮食。”
“粮食?”
苏泽对着陈留公主说道:“殿下,用我改铸佛钱的利润多买些粮食吧,等到佛钱行,必然会钱贱粮贵,我想让建阳里先屯一些粮食起来,渡过今年冬天。”
苏泽心中叹息,行当十佛钱,恐怕是清河王早已经布局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在冀州平叛军队返回洛阳后,就突然传出佛图澄秘宝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