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蠕王阿那圭凑出佩刀,斩断了几案之后,就陷入到了深深的恐惧中。
潜入到恒州的柔然王帐骑兵是他的底牌,虽然他也对郁久闾婆罗门并不信任,但是只要能返回草原,又有北魏的支持,自己就有机会夺回草原汗位。
但是现在这支军队被苏泽击溃,自己就没有了退路,身家性命就都放在了李崇身上。
阿那圭非常厌恶这种感觉,他从小就生活在这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中。
小时候作为父亲杰出的小儿子,他需要小心的控制自己的锋芒,不能过可汗继承人的兄长,也不能显得太无能而被父汗抛弃。
等到父汗去世后,兄长郁久闾丑奴继位,他的地位就更加尴尬了。
他陷入到了巨大的惶恐中,也亏着兄长一直没有子嗣,才能容许他继续在部落中活下去,但是阿那圭一直小心翼翼的培养自己的声望,做出礼贤下士的样子罗织亲信。
就在兄长的可敦怀孕的消息传出来后,强烈的不安让阿那圭选择勾结了堂兄,柔然领兵大将郁久闾示,设计杀死了兄长。
但是郁久闾示不顾和阿那圭的密约,在杀死了兄长丑奴之后,就强行登位可汗,阿那圭虽然有威望,但是一直被兄长压制,实际掌握的军队不及郁久闾示,只能被迫流亡到北魏。
阿那圭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郁久闾示在征讨高车人的战争中重伤,自己只要能抵达王帐就能继承可汗之位,这是他距离可汗之位最近的一次。
可现在的局势是苏泽刚刚立功,现在肯定是在李崇身边离间自己,如果李崇击败了入寇的柔然人后不放归自己,自己要怎么办?
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阿那圭对着亲信说道:“李崇的儿子李世哲可在军中?”
亲信立刻说道:“李世哲正在军中。”
“拿上财物,去想办法贿赂李世哲,本可汗要见他!”
阿那圭想清楚了,自己和江阳王元乂的密约,是自己安全的唯一保证,而李世哲是江阳王派来敦促李崇的,又是李崇的儿子。
李崇就算是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了自己的家族考虑,这个儿子的意见总是要考虑的。
只要六镇的柔然人没有退兵,那自己就还有机会!
——
武川镇,军营。
“贺六浑!朝廷大军到白道城了!”
侯景大步走入军营中,对着高欢说道。
听到朝廷大军抵达白道城,司马子如也露出笑容,终于盼来了朝廷的军队了!
他们这些怀朔援军,虽然击溃了围困武川城的柔然人,但是柔然人并没有完全撤走,他们依然在六镇附近劫掠,那些距离镇城比较远的部落,根本无法抵挡这些柔然贼寇,整个到处都是烧毁的帐篷,被血染红的草原。
更糟糕的是,那些被柔然人劫掠一空后,没有了帐篷和家畜的六镇边民没有了饭吃,他们聚集到了镇城附近,向镇将讨要救济。
这些人越聚集越多,为了防止民变,许久没有露面的武川镇将下令,禁止这些逃荒的边民入城,并且让军队驱赶这些边民离开城墙。
这几日高欢也领兵出去驱赶了几次,和打柔然人不同,每次执行这项命令都让他心里不舒服,回来喝多少酒都无法排解这种憋屈的感觉。
不仅仅是高欢,军中其他士卒也有同样的想法。
更让高欢无奈的地方,明明自己击败了柔然人,但是武川的情况却没有任何好转,甚至还变得更糟糕了。
聚集在武川的边民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人数,这些饥饿的边民聚集在武川城下,谁也不知道会生什么事情。
侯景高兴的说道:“朝廷大军到了,就能粮食赈灾了,那我们就可以去打柔然人了!这几日天天登城守城,可把我憋坏了!”
城外流民越来越多,武川军主宇文肱下令让武川的士卒日夜守城,就连侯景这样的援军也被拉上去守城。
对于侯景来说,他宁可骑在马上和敌人拼命,也不愿意熬夜守城墙。
对于侯景的乐观,高欢却摇头说道:“不可能的,朝廷大军的军粮也很紧张,怎么可能分给城外的流民,而且你知道这流民到底有多少吗?如果武川放粮,恐怕周围的流民都会聚集过来,就算是将平城的粮食全部搬空了,也不够这么多灾民吃的。”
侯景又说道:“就算是军粮不够吃,那李大将军也可以下令武川镇的镇仓放粮啊!这些年我们上交了多少粮食在镇仓啊!这些镇仓中的粮食,应该能应付了吧?”
高欢却摇摇头,他看着城内三座巨大的镇仓,这镇仓之中真的有多少粮食吗?
别的不知道,高欢却知道如今在城外有几个秘密销售粮食的黑市,那里的粮食卖的非常贵,但是每次都能卖空,第二天又会神奇的补满粮食。
这些黑市的背后主人是谁,武川的士卒都会装作看不见,总之和武川城内宇文家、独孤家、李家这几个大的豪帅家族脱不了干系。
侯景接着说道:“对了!今天听说还听说一个消息!李大将军手下的苏校尉,在恒州击破了潜入恒州的柔然王帐精骑!还在白道城边上用柔然人的脑袋堆成了京观!吓得那些白道附近的柔然人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