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夷人所说的官话颇为蹩脚,但“使者”二字,却还是颇为清晰。
朱肃兄弟几人本已经拨马离去,听到他说出“使者”二字,便不由得顿住了身形。
“几位王爷不必在意,这蛮夷满嘴谎言,此前便曾异想天开的诈称使者,找了官府前去骗吃骗喝……”
那差役躬着身向朱肃几人解释道。那边厢,囚车旁的差役已经挥舞起了鞭子,精准无比的朝着囚车里的夷人劈头盖脸的砸将下去:“闭嘴!闭嘴!你这贼囚,胆敢惊扰几位殿下……”
那夷人听得“殿下”二字,顿时叫嚷的更加欢腾了,似是捉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朱肃朝那别瞥了一眼,随后问道:“可知晓此人如何来此?”
因大明如今海贸达,商人们时常往西方大量倾销货物,因此此时的东西方交流比之历史上的大明,其实是远胜的。偶有西方夷人出现在大明,倒也不足为怪。
只是西方造船技术远逊大明,虽说这几年因为东西方交流频繁的缘故,西方的造船技术据说也有所长进。但来往欧亚的商船,实质上还是以大明商船居多。而大明对外的通商口岸多集中在苏松、泉州一带。
顺天这里虽然因为准备迁都的缘故,朝廷也有意图在附近修建一座外贸港口,但如今却仍在修建之中。
故而,一般为了行商度海而来的夷人,该是不会到这北方。即便有些金碧眼的色目人,一般也是元庭统治之时的遗留,早已汉化了的。
这人连汉话也说不顺溜,很明显,的确是一个在北方极其稀有的西夷。
而且还口口声声要去应天……若是从海上而来,自不会绕过了应天,先到了这北方的顺天府。
难道还是从西方一路跋涉而来的吗?
那差役倒是也不知道这厮如何来此,愣了一愣,那西夷自己听见了朱肃的问话,高呼道:“我从君士坦丁而来,我从君士坦丁而来!”
君士坦丁……朱肃眉头微挑了挑,朱樉略带好奇的问道:“老五,这君士坦丁,是什么地方?”
“二哥,你莫非从没仔细看过那坤舆万国图吗,这君士坦丁……就是西边大秦国(罗马)的国都。”却是朱棣出言解释道。
“这厮竟是从大秦国来,或许还真是使者。”
他此前一心西征,对于西方世界也曾有了解,此时便有所猜测。
“那……小的放了这厮?”那差役问道。
“不必,此人既然偷盗,便该按律处置。”朱肃摆了摆手。即便当真是什么教廷的使者,讲真,他也并不怎么放在眼里。
“该游街游街,该处罚处罚。”
“待你等将这厮处置完了,便送来我等行辕……记得,先将他好生洗涮一遍。”
“……多放点香料。”
这西夷此时,身上挂满了臭鸡蛋烂菜叶,浑身皆是恶臭,即便是此时离得尚远,朱肃都能隐隐约约的闻到。
……不好好洗洗,朱肃怕自己到时候被臭晕过去。
“是,谨遵殿下吩咐……”
差役押送着囚车去了,那西夷仍在不死心的喊叫,朱肃几人则已拨马离开。
马上,朱棣若有所思,朱肃笑道:“四哥如此凝重,却是在想什么?”
“嗯?噢,我在想……”朱棣道。
“若这人当真是西方那教廷派来的,却不知有什么阴谋诡计。”
“西方交通不畅,也不知这些年来,生了什么变动。”
朱棣此前,一直有安排人手渗透西方,意图想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但一来相隔甚远,情报往来不便。二来人种、文化多有差异,实在难以潜伏。三来西方纷乱,贵族等级森严,等闲难以混入高层。
因为这诸多方面的原因,燕王部渗透西方的工作一直没有什么建树,反而投入甚巨,后来朱棣便歇了渗透西方的心思。关于西方的情报,则大多只取自朱肃这个“穿越者”。
好在西方与大明相隔太远,虽说如今大明变化许多,导致西方也有一些东西偏离了预定的轨道。但总体总还是大差不差的。
“嗯。所以,我才想着要问问那被抓住的西夷。”朱肃笑道。
“至于有什么阴谋诡计,倒是不必在意。且不说那教廷有没有这份心气和能耐,纵使他有,难道还能动摇的了我大明社稷么?”
大明而今,虽说正处于新帝新政的革新当口,但单论底蕴,已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方势力所能够抗衡的了。
“你说的是。”朱棣笑了笑,脸上流露出无匹的自信来。
一力降十会,自身强大,自不用去惧怕那些阴谋诡计……这个道理朱棣自然清楚。
“而且,我看那西夷脖子上挂着个十字架,想来或许,该是个传教士。”朱肃道。“即便真是使节,或许远道而来,也只是为了使我大明朝廷允许他们传教……西方那些人的宗教狂热,四哥你也是见过的。”
“嗯,确实这个猜测最为可能。”朱棣亦是点头。
西方天主教、伊斯兰教之争,朱棣是知道的。无论是天主教亦或者伊斯兰教徒,其狂热程度都远非华夏人所能理解。
昔日跛子帖木儿的手下兵卒,便有许多都是伊斯兰教的教徒。这些人打起仗来英勇无畏,让人望而生畏。而那些信奉天主、四处传教的传教士,朱棣也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