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批的洪武铳,已经是经过一系列改良的新款了。昔日朱肃与沐英在太子府改良火药与火铳,朱肃曾经提出了“燧枪”“后膛炮”等等概念。那些概念或者因为尚在摸索,或者因为技术尚不支持,又或者干脆是因为靡费太甚,大明如今还没有充足的府库,因而并未能投入使用。
但是除此之外,朱肃亦点明了一些更加容易改进现有火铳威力的方法,如“纸包火药”,以及“木马子”。
所谓的“木马子”,就是在火药与铳弹之间压入一个特制木片,使药室的密闭性更好,爆炸时产生更大的压强,提高火铳的射与射程。
虽然在火铳的展历程之中,这仅仅只是一个权宜之计。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是明军现在所能做到的最廉价、也最容易在短时间内大规模实现的改进。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在填装火药的时候,多塞入一块事先打磨、大小合适的木片而已。
莫要小看了这一块小小的木片,在历史上,直到永乐八年,大明才从安南人的手上知晓了这个火铳的改进技术。而改进后的火铳威力倍增,直接促使了永乐大帝下定决心建立大名鼎鼎的“神机营”,把火器作为大明朝的一大战争重器,专门予以展。
“木马子”,“纸包火药”,以及“新式火药配比”,这三种看似微不足道的改良方式,已经足够让洪武年间本来颇为鸡肋的火铳,变得足以震惊塔宾帖木儿这样的元庭经年老将,给这一支蒙古骑兵带来了一丢丢的科技震撼。
事无不巧,在纳哈出破关而出、蓟镇上下选择收缩防御的时候,明军诸多卫所仓库中来不及带走的火器,大多为纳哈出所收缴。然而纳哈出破关之后,却并未打过什么硬仗,仅仅只是试探性的攻击过几次永平府的城墙而已。
攻城战火铳并无用处,且身为元人的纳哈出也更加崇尚骑射,对火器并不感冒,因此这些本该属于蓟镇军兵的新式火器,并没有为元军所用。
这数万把从大明抢来的火器,也就成了鸡肋一般的存在。而这一次观童攻昌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则带上了这些来自大明的火铳。本是想着如若明军胆敢出城迎战,先放他一枪,然后再拿去当烧火棍子也好。
却不料一夜之间内外交困,被朱棣和张玉迅雷不及掩耳的全军覆没,这些火器就辗转到了朱肃这一队明军手中。
这些火器就是按朱肃的意见改的,朱肃如何会不知晓他们的威力?当即命令吴王卫拿上这些火器。曹渊手下的那些明军素来也是按吴王卫标准操练的,虽然没放过新式火铳,但也曾经用旧式的火铳与吴王卫一同操练过三段击。如今仓促临阵,便与狄猛的吴王卫一起,组成了三段击的铳击阵营。
也幸好这些蒙古骑兵承平百年,已经没有了先祖那般的勇悍,虽然冲锋起来的气势仍旧毁天灭地,但面对意料之外的铳击,终究还是犹豫胆怯了片刻。冲锋的势头略一受阻,他们就错过了一鼓作气击溃朱肃这一部明军的时机。
本来还是第一次用此法应敌,没什么信心的吴王卫与曹渊手下的明军渐渐的,配合的越默契,火铳的放铳频率,也渐渐越来越高了。
“这……这样下去……”
如果是百年前的那支大元铁蹄,遇到了这样意料之外的情况,恐怕第一反应也是蒙头先冲了再说。毕竟这一部明军满打满算不过一万人,而他们虽然是分兵出来的,人数却也过了两万。
便是用尸体去堆,也能硬生生的将这些明军推平了。
但现在,塔宾帖木儿与麾下的骑兵们却退缩了。看着前排的同伴们不断的在刺鼻的硝烟与呼啸而来的铅丸中倒下,许多蒙古骑兵们条件反射的就拉起了马缰,想要调转马头向后逃亡。然而数万骑兵的冲势,岂是这么轻易就能止住的?其结果就是后军不断的撞上前军,前军则不断的,被明军轰鸣的火铳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无怪他们战意低下。他们,本来就是“客军”啊!是因为有利可图,而配合纳哈出想着来“捞一把”的军队而已。
作为生存在大元、大明以及纳哈出三部中间的“山阳万户”,之后更是毫无道德压力直接投降大明成为“朵颜三卫”,他们无论是对大元还是对纳哈出,都并没有太多的忠诚度可言。所思所想的第一要务除了利益,便是如何在三方混战之中保全实力,待价而沽。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此前在围攻郭兴所部数万明军的时候,才会使用“骑射”的方式远远消耗其实力,把硬仗留给纳哈出手下的军队去啃。
有便宜可占的时候,他们自然是一往无前。可现在遇到了硬骨头,上到作为主将的塔宾帖木儿,下到正在冲锋的寻常骑卒,满脑子就只剩下四个字:保全性命!
“呜呜,呜!”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终于止住了前冲之势的蒙古骑兵们开始退却。朱肃看着如潮水般后退的骑兵们,连手中的折扇都掉在地上了都忘了去捡,只是面色苍白的擦了一把汗。
他承认这一仗他有赌的成分,但是最后的结果他赚麻了:仅仅凭借数千人,居然真的震慑住了数万的骑军,暂且在这绞肉场中站稳了脚跟!
沐大哥的三段击,果然是好样儿的!
“五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负责协调火铳手的狄猛面容之上,仍有忧虑之色。“我们的目的,是解救仍在重重包围中的巩昌候郭兴。”
“可我军大多都是步卒。蒙古骑兵虽退,若是强自追击,这些蒙古人必定会施展拿手的骑射好戏,将我们的追击部队给射成筛子。”
“可若是不向前,又如何与巩昌候合兵一处,然后再一同突出重围?”
狄猛的这话,虽然是请示,可却也有提醒朱肃莫要忘了局势仍旧艰难之意。朱肃瞥了一眼这位渐渐成长起来的手下将领,注意到四周军士们汇集过来的目光,为了安抚军心,他故作淡然的捡起地上已经脏兮兮的折扇。
展开扇了扇,却扇的自己灰头土脸,只好再故作不在意的默默合上,然后笑道:“你等无须忧虑,本王已经想过这一点了。”
“只要元军从‘败逃’变成‘溃逃’,他们就不会有精力再去顾及我等,和巩昌候手下的那支明军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朱棣:“四哥,怎么样了?”
朱棣的脸上也被硝烟熏得黑一道白一道,但他面色却依旧严肃,坐在马上用单筒望远镜观瞧着前方的形势。闻言他朝后略一摆手:“尚未,还得数息。”
“十,九,八,七……可以了,号!”
朱肃闻言面色一肃,朝着身边的狗儿点了点头。狗儿会意,立即朝天射出一支响箭,“嗤”的一声尖啸顿时响彻整个战场。
“杀!”
正在败逃的蒙古骑军侧面坡后,突然绕出了一支足有千人之数的大明骑兵,为一人胯下一匹黑马,提着一根熟铜禅杖,一颗光头在阳光下分外锃亮,正是“天下第一猛将”张定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