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餐毕。
归元真人摊手对着季通索要仙篆及玉符。“此物你留之无用,反而带在身上是个祸害。或许它们让你得到了益处,但是要知道,这些益处是用你的气运换来的。”
季通从胸前取下那对阴阳鱼,他带着迟疑,言道,“真人,你是世外之人。此物乃是家兄赐予我的信物,我一向视之胜于生命。今日你言之取走,我是不舍的。”
归元真人摇了摇头,“你视它如命,可知它视你如草芥。如我所料不错,它一直未沾人身,这对玉佩上面的人气沾染不久,却内涵吉运。已经有人因它而死。你还不醒悟吗?”
此时季通听闻此话如雷霆贯耳,原来,原来冯家的灾祸是如此而来。原来自己因它而飘零在外,无家可归。他颤着嘴唇说道,“真人,真是冤枉啊……”说罢泪如雨下。
杨暮客在旁眨眨眼睛,他自知自己穿越此界多半因为这对阴阳鱼而来。“真人,此物如此邪异为何还要流入凡间?”
“我曾云游四方,得遇一方福地。那荒山上竟有人家,我观天数此户人家与我有缘,就将那浊灵之炁产出的一块奇石一分为二,赐予此户人家。那奇石一分为二以后自会相互纠缠抵消浊炁产生的邪异。我亦留言与那家主人,此石放置于宅中可自成一片方圆,吸引天上炁脉流经时的溢散灵炁,宅内之人神清目明,不为外物所惑。当有缘人出现,可持着仙篆与玉石一同来此地寻我,两物同时在身而行于路上短时间自会无恙。六百余年,我一直等着那人家的有缘之人到来。”归元真人接过季通递上来的阴阳鱼,叹了口气。
杨暮客豁然开朗,原来自己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的。他试探地问,“那我为何出现在玉中,又为何成了这有缘人?”
归元道人嘿嘿一笑,“你可记得生前之事?”
杨暮客低摇头。
归元道人眼底含了怀疑,但也不表露。他已经知晓了杨暮客的真身,自是不相信这鬼魂的片面之词,于是叹了口气,“上天自有定数……看似偶然的事情,往往有着必然的因果。却不可测,不可知。若是强行探知,自然有天数反噬……”说道这里归元道人挣扎了一下,闭口不言。
季通此时悲上心头,未能听出归元真人话中有物。杨暮客听出来了,却不敢追问。
归元真人内心挣扎过后,再次向季通说道,“福祸双依,有些事情定不能如愿,还是心宽一些。我亦是话至如此,现在你将那符篆归还与我吧。”
季通点了点头,又在怀中寻找一番那水火不侵的仙篆递给了归元真人。
此事完了,老道安排了季通休息的禅房。
偏殿的走廊之中只剩下归元道人和杨暮客这逃出藩篱的恶鬼。
归元真人手中掐诀,一道仙光刷过杨暮客的魂魄。“你与这对阴阳鱼共生许久,这气机勾连我无法解开。按说六百年不至于此,想必另有因由。我方才施法解去了玉石中的符篆,此石从此不再有囚困鬼魂之能。你既然能凭借自己的机缘从囚牢中逃出来,说明此石也是奈何不得你的。这是你的缘法。但当我解去这石中符篆以后,它两块碎片会重新融合。你要在他们融合之前自己斩断与它相连的气机。这点老道我无法助你,一切都看你的修行。否则其中的浊炁会反噬你的魂魄,后果不堪设想。”
杨暮客躬身作揖,“多谢真人。敢问真人,我如何才能斩断与其相连的气机。”
“炼神化虚,或者修成无垢之身。皆可与其气机勾连相断。”
“斗胆再问真人,如何才能炼神化虚,或修成无垢之身。”
“哈哈哈……你倒是心急的很。你言行胆大妄为,当真是放浪形骸的性子。”归元道人抚须笑着。
杨暮客身子再低,恭敬道,“真人,我困与那迷雾中不知时日。纵然有些性子,也早已磨得干净了,若不是逃出藩篱,或许就心智不全,消散于那雾中。”
归元真人听得此话一愣,“这倒是你的机缘了。修行之路讲的也是一动一静,与做人,做事毫无区别。动要随心,静要无心。这修行路上第一个难关,你已经过了。”
杨暮客听到此话心中欣喜,“多谢真人解惑。”
归元真人点了点头,将玉石递给了杨暮客。杨暮客木讷的接过入手之后杨暮客只觉石头两半之间轻轻转动,仿佛活的一样。他有些惊讶,摸索的几下,却现石头并未活动,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一样。
归元真人见此点了点头,“此石本来就是介于虚实之间,我解去了符篆只不过是还它本来样貌。你的确对炁敏感,我也是阳神之后才能感知到这一层变化的。”
杨暮客再次俯身拜谢,他不知如何感谢,唯有行动。
归元真人知道自己的有缘人此时已经有了入道之心,点点头。“那一间禅房就归由你用。明日寅时于殿中修习早课。”
杨暮客心中一动,“弟子明了。”
“哈哈哈哈哈。孺子可教也。”老道甩着大袖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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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暮客默默地推开了自己的禅房的门。木床一张,方桌一张,木椅一张。桌上有厚厚一摞书本,有茶壶,白釉瓷碗,有香炉,青烟袅袅。三面墙都是青泥灰,没有任何装饰品,对门的墙上窗子开着,窗台上摆着一盆盆景。干净,安静。杨暮客走到床前,他试着轻轻坐下。硬邦邦的,就像他当年在地府的时候可以触碰物体一样,此时他才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不,是从到了仙山以后他就可以脚踏实地了。不再像附身于季通身上一样,飘荡在空中毫无触感。他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他默默地躺在床上,看到外头日头正烈。原来自己还活着。他莫名的兴奋起来。自己真的还活着!
那是太阳,那是蓝天白云。不是那地府中的灰雾蒙蒙,不是那黑雾空间中的无边无际,无处安身。他脑海中忽然有一个疑问,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么?会不会是自己在那迷雾中已经疯了,这一切都是臆想的。
杨暮客起身疾步走到桌前默然坐下。
他是学法律的,先要理清其中的逻辑。要如何证明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就要证明这一切不是虚假的。语言,对,他是重新学习的语言。他没办法直接掌握一套完全陌生的语言系统。还有那匹配的一套文字,也许他可以在臆想中慢慢创造,但是有些东西他不能根据已知来推测未知。生前的他完全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比如那老道对于炁的解释他完全不通。这一点证明了他对于修行这些东西完全都是陌生的,无知的。他没办法自己推测出一套可以自洽逻辑的语言文字。
杨暮客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到胸腔中有气体在流动。原来魂魄也能体验活着的感觉。
兴奋的杨暮客在房中来回踱步,然后痴痴地坐在的桌边。他下意识地拿起了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书上写的是些人物志,一些修行中人的小故事,倒也有趣的紧。看着看着,便是日落之时。
他从书中得知,这世上有鸟,鸟行于天际,生而为妖。只要是在天空中飞行的,都容易受灵炁浊炁影响,久而久之,则更容易修行。然后他闭眼总结了一下今日获取的信息和人前的表现。
此方世界历劫有二。
一劫前为虾元,历寒劫而亡。高等虾虫皆暴毙陆地之上,所以那绿洲中的蝎虫有魄无魂。
二劫前为龙元,历陨劫而亡。所以这个世界的鸟类与现有的龙类都是劫后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