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国公府的众人被关押后,便由锦衣卫一一核实身份。
有些人只是受雇过来当差的,登记姓名后都当场放了,比如在府中当差的西席、财房等人。
其余下人则按着活契和死契的不同,要么着家人来认领,要么就交给牙行,统一卖,所得卖身钱上交给户部,以充国库。
而关在诏狱的张敏姐弟三人,因年纪太小,倒没有受刑,只是每日关着,等着皇上最后的旨意。
“阿姐,我头痒!”张灵抓了抓蓬乱的头。
张敏将她拉至光亮处,很自然地拨开头,“这里跳蚤、虱子不少,想是染上了,我给你找找。”
果不其然,原本油光水滑的头,因多日没洗,当真长了头虱。
张敏细细翻着头根,将虱子、虮子用指甲摁死,出卟地一声。
张良成也靠了过来,小声哼哼,“阿姐,我想回家。”
“我也想,”张灵委屈极了,“这里的地板好冷,晚上还有老鼠咬我脚。”
张敏安慰他们,“再忍忍,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只是可能再也回不了原来的家。”
本来国公府就是皇上赏赐的,肯定是要收回去的,这么好的房子,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皇上又赏给其他有功之人,哪里还能回得去呢。
张良成蹭了蹭大姐的胳膊,瓮声瓮气道:“没关系,只要有阿姐的地方就是家。”
也许他们三人也会像街上的叫花子一样,宿在别人的屋檐下,不管怎么样,只要人在,家就在。
诏狱里不辨时日,如此过了不知多长时间。
某日,一位小太监前来诏狱宣旨,“……祺国公违逆擅专,死有余辜,着抄家夺爵,不过念其曾与社稷有功,而子女尚幼,特免受流放之刑,以示皇恩浩荡,钦此。”
张敏跪地谢恩,小太监看她可怜,便安慰道:“皇上本欲将你等往教坊司的,幸得大皇子求情,皇上这才网开一面。”
“民女谢过殿下,愿殿下身体康健,万福金安。”
小太监面色纠结,犹豫道:“殿下怕是康健不了了。”
张敏吃惊抬头,而小太监却已叹息着离开。
看守取下腰间钥匙,打开牢门,笑道:“恭喜张姑娘,回家前记得跨跨火盆,去去晦气才是。”
“谢过差爷。”张敏行过礼,牵着弟、妹的手离开诏狱。
到了诏狱外,许久未见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觉暖洋洋的,张敏用手挡住眼睛,在诏狱里待太久,眼睛竟一时被刺激得流泪。
张良成左右看看,小心问道:“阿姐,我们往哪边走?”
天大地大,竟不知何处为家。
“小姐,我终于等到你了!
张敏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去身去,原来竟是剑月背着行囊跑来,她惊讶不已,“你怎么会在这?难道牙行没卖你?”
剑月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因我长得太壮,身价银一降再降,最后幸被秦夫子买下,然后又去衙门里给我脱了籍。”
秦夫子正是国公府聘来的西席,当初国公府被抄,他也被关了几日,在查明清白后便放了出来,如今在城西典了一间小院存身。
张敏笑着拍拍她的胳膊,“长得壮果真是有好处的。”
剑月跺脚,“小姐又取笑我,”
随即她醒悟过来,猛一拍脑袋,“瞧婢子高兴得疯了,竟把正事忘记了。”
剑月忙将行囊打开,抖开一件衣服,“天气冷,快穿上。”
当初姐弟三人被剥得只剩下贴身中衣,如今早晚天气凉,没被冻病,全仗着以前时常练武,身体底子好。
剑月忙侍候着他们穿衣,而后拉着张敏的手,“小姐,快跟我回家,秦夫子看到小姐,定然高兴。”
张敏却轻轻挣脱她的手,“那是秦夫子的家,我如何能去得,自然还是得回自己家。”
剑月不明所以,“小姐莫非是想回张家庄,只是路途遥远,少不得雇辆大车,不如在城里歇息一天,明后日再去吧。”
剑月虽然入府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国公府只得一个田庄,就连个外家也无,又能去哪里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