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事,则是他有个外室,生了个儿子,结果这个外室被沉了井,孩子接回了府中,算是一件丑事儿,最近张四维的夫人王氏,为了这事,都告到了两宫太后那里,闹得满城风雨。”<p>
游七颇为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这个年,张四维怕是过不爽利了。”<p>
张四维的家眷王氏,那可是山西权豪大户,累代为官,诗书礼乐之家,张四维出身商贾之家,父亲、叔叔、弟弟都是晋商,商贾本就低贱,若不是王崇古从中张罗,张四维可讨不到王氏为妻,要是纳妾也就算了,养外室,张四维的夫人能乐意才怪。<p>
想来王氏是不乐意的张四维纳妾的,要是能纳妾,张四维也不至于养外室了。<p>
张四维的夫人王氏,有诰命,六宫之主母仪天下,也约束这天下的命妇,所以王氏告到宫里去,那也不稀奇了。<p>
“京师和九边物价如何?”张居正询问起了柴米油盐,这些价格关乎民生,不仅仅是京师,还有辽东、山海、永平、蓟州、宣府、大同等地的九边物价。<p>
张居正做事,当然要搞宏大架构,新政少不了这些,但是他从来不是不问柴米油盐。<p>
“宣府大同米贵。”游七把搜集到的物价告诉了张居正,边方一石米要二两左右,而京师的米价一石只需要四钱,宣府在居庸关外,从京师到宣府就那么点的距离,但是山地居多,运粮极为困难。<p>
次日的清晨,下起了雨,西北风一吹,变成了雪,如同鹅毛一样飘散在空中,而几道奏疏从官道驿路,踩着雪花入了京师。<p>
应天巡抚宋阳山的应天府衙门,执捕私盐贩子,私盐贩子武力抵抗,和衙役发生了冲突,这冲突立刻扩大到了灶户和衙役的冲突,死了十几个盐丁,三个衙役,这件事在南衙闹起了轩然大波。<p>
松江巡抚汪道昆早上醒来,忽然看到了身边多了个女人,很快这件事就被御史听闻,汪道昆被弹劾强淫女子。<p>
南京兵备太监张进、松江提督内臣张诚,醉酒殴打南京科道言官王颐,科道言官当即就炸开了锅,对张进殴打言官之事紧咬着不放,弹劾的奏疏如同这十二月的雪花一样飘入了内阁。<p>
一艘四百料的战座船巡查长江,意外沉船,幸好船上的都是南兵,并未太大的伤亡,松江总兵官俞大猷被浙江巡抚、巡按弹劾俞大猷失职,副总兵陈璘被弹劾纵兵骄横招摇过市,引百姓惊诧,请命约束一二。<p>
徐璠夜宿娼家,打死娼妓一人,打死小厮一人,打伤四人,南京都察院总宪请朝廷削徐璠官身,剥徐璠功名,永不叙用,以儆效尤。<p>
张居正手里握着这六份奏疏,宋阳山、汪道昆、张进、张诚、俞大猷、陈璘、徐璠。<p>
大明朝廷派去南衙专办徐阶还田案的钦差,就跟突然集体犯病了一样,无一幸免,甚至连徐璠都被抓到了把柄,夜宿娼家杀人伤人。<p>
张居正又拿出了六本奏疏放到了桌上说道:“收到奏疏以来,下章南衙令诸官陈情。”<p>
“应天府尹顾章志,有纵容之嫌疑。”<p>
大明盐政早已败坏,灶户,就是专门熬盐的盐丁,大多已经给银逃役,这是力差四银的一部分,这稽查私盐,自明孝宗搞纳银开中法,盐政彻底败坏后,稽查私盐,都是各地衙门的创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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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几乎已经没有官盐,只有私盐,稽查私盐,都是各地衙门有了亏空,就去找盐商补自己的亏空,而各地衙门对私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加专业的说法,叫做政以贿成。<p>
这一次稽查私盐,能闹出衙役和私盐贩子打起来,而且还打死了这么多人,属实是有些不正常。<p>
宋阳山听闻出了人命,立刻开始了调查,整个冲突的过程非常清楚,衙门去搞创收,结果平素里十分乖巧的私盐贩子,突然不肯再拿钱,还召集了盐丁反抗,大家都是积怨极深,打起来那下手没什么轻重,死人极多。<p>
私盐贩子也叫盐帮,那可都是凶狠之徒。<p>
这个案子最大的疑问就在于:皂班衙役供述说,当时吏房主事传话说,若是催科不利,就不用回来了。<p>
而吏房主事坚决否认自己没说过这话,这就产生了冲突和疑问,而这个吏房主事,是顾章志的表亲,举人出身。<p>
宋阳山作为应天巡抚,搞个创收,收四差银都能搞出了人命来,那就是有处置不当、执法过甚、吹求过急的罪责。<p>
张居正说顾章志有纵容的嫌疑,就是这个吏房主事到底有没有指使衙役过分追究,引发的疑惑。<p>
“稽查私盐也是应天巡抚宋阳山所请,他还是主责,既然要稽查,或者说均平税赋,整理这南衙税赋乱象,就该万分谨慎才对。”葛守礼作为都察院总宪,发表了他的观点,宋阳山在南衙不仅仅清理侵占,还有这力差银,把事情交待下去,出了事,宋阳山当然是主要责任人。<p>
海瑞做过应天巡抚,他摇头说道:“老手艺了。”<p>
“海总宪也吃过这个苦头?”吏部尚书张翰颇为惊讶的问道。<p>
“嗯,当初做应天巡抚,当时疏浚黄浦江,有几个力夫就无故走失了。”海瑞提到了他在松江府治水时候遇到的窘迫,手段极为熟悉,你要做事,有人就会居中坏事。<p>
张居正看着手中弹劾宋阳山的奏疏,摇头说道:“降宋阳山三级寄禄,留任戴罪立功吧,若有下次,立黜无疑。”<p>
做错事就该挨罚,张居正想保也保不住,只能给宋阳山一个处罚。<p>
“张进殴言官王颐案。”张居正说起了第二个案子。<p>
冯保接过了话茬说道:“这王颐出言不逊,骂了张进,就跟王崇古骂咱家是个阉党一样,打瞎子骂哑巴,王颐骂张进没男人根,当时就打了起来,当时王颐一共七人,张进带着六个番子。包括张诚,松江提督内臣张诚当时在南衙办事。”<p>
“张进和王颐的冲突,主要是张进在南衙卖书,查抄了王颐家中盗印书坊,张进也不知道王颐言官当面,打完了才知晓。”<p>
冯保站在张进的角度把事情说完了。<p>
王颐的书坊盗印皇庄加料版《矛盾说》引发的冲突,加料版就是有几个君臣奏对小故事,比干巴巴的矛盾说好看,而且有例子,算是皇家特许,毕竟皇帝的事儿,皇帝的家奴才能印。<p>
张进去吃酒,王颐怒骂阉党,还骂张进的短处,这就打起来了。<p>
朱翊钧敲了敲铅笔,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冯保问道:“冯大伴,张诚也参与了?张进打赢了吗?”<p>
“额…张诚在南衙寻找舟师和造船的工匠,刚到南京,张进故此招待,才遇到了王颐。张进和六个番子无人受伤,王颐等七人,被打伤了,王颐被打掉了四颗牙。”冯保简单汇报一下战果,不仅打赢了,而且是全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