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翻出第一本奏疏的时候,略显有些失神。<p>
“元辅?”次辅吕调阳提醒着张居正,廷议呢!走什么神,主持会议啊!<p>
张居正将奏疏放在了桌上,绷着个脸强忍住了笑意说道:“翰林余孟麟上奏言算学启蒙一书乃是谶纬之学,妖妄之术,理当严禁,乃是违祖宗成法之举。”<p>
这封奏疏很长,但是里面的内容其实都比较空洞,张居正就简明扼要继续说道:“陛下朱批:米一千二百石,每斗价银六分二厘五毫,问该米银几何。”<p>
“余孟麟答曰:银一千五百两。”<p>
“陛下朱批:日后不要做买卖。”<p>
谭纶呆滞的听完之后,愣了半天才惊讶不已的说道:“余孟麟可是咱大明的探花郎,他他他连这个都算不明白吗?一石十斗,一斗六分二厘五毫,一石六钱二分五厘,一千二百石,不应该是七百五十两银子吗?”<p>
“大司徒,我算错了吗?”<p>
王国光叹为观止的说道:“没有,就是个对过寅关降积题罢了,就是七百五十两银子。”<p>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就怕余探花算不明白,闹出笑话来,专门给他凑了个整数,他还是没算明白。”<p>
“哈哈哈!”谭纶一拍腿就笑出声来,他意识到自己失仪之后,连连摆手说道:“臣有罪,陛下容禀,臣不是想要破坏奉天殿的威严,但实在是…没忍住,他要是总督军务去,那岂不是,岂不是…”<p>
“无碍无碍。”朱翊钧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想笑就笑呗,余孟麟算不明白,或者算错了,还不让人笑?<p>
谭纶实在是难以想象,余探花日后总督军务,盘算军粮,用贵一倍的价格去买粮,怕是要笑死人了。<p>
张居正继续说道:“余探花大抵是不服气的,又算了一遍上奏曰:算错了,应为七百五十两,仍然要上奏言算学之法。”<p>
“陛下又批奏说:三人均三两五钱,欲令甲多乙五钱,乙多丙三钱,问,各该几何?说明算理。”<p>
谭纶笑着问道:“然后呢?余探花自己不会算,难道不知道找人帮忙吗?”<p>
“羞于下问。”张居正摇头说道:“余探花不肯下问,自己又不会,就只给了个答案,甲该一两六钱,乙该一两一钱,丙该八钱。”<p>
“陛下给了三种解法,其中,天地人三元法,设未知,天地人相加三两五钱,天减地为五钱,地减人为三钱,x+y+z=3。5,x-y=0。5,y-z=0。3,解得:x=1。6,y=1。1,z=0。8,代入验算成立。”<p>
天元、天地元、天地人元、四元术的应用罢了。<p>
“我看看。”王国光拿过了奏疏,简单的看了看,吐了口浊气,这东西说简单,其实不复杂,但是让余孟麟去解,余孟麟大抵是解不出来的,余孟麟这个答案,大概率是凑出来的。<p>
陛下对天元术运用的可谓是炉火纯青,王国光能看得懂,大明朝这么一大本烂账,他都能看得懂。<p>
王国光感慨的说道:“陛下的另外两种解法,都是差分,(3。5-0。8-0。3)3=0。8,丙为八钱;或者(3。5+0。5+0。8)3=1。6,甲为一两六钱,殊途同归。其实还可以(3。5-0。5+0。3)3=1。1,乙为一两一钱。”<p>
“妙哉。”<p>
“余探花这算是好的了,没被陛下叫到文华殿上来痛骂一顿。”谭纶满脸笑容的说道,他听得明白,甲比丙多八钱,乙比丙多三钱,总数减掉八钱、三钱,除以三就可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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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说什么?”礼部尚书万士和拿过来了奏疏,只觉得一阵眼晕,坏了,日后想继续做这个明公,难不成还要学算学?!<p>
万士和突然觉得陈学会还不错,不是叫学会吗?还是让他来学吧。<p>
张居正拿回了奏疏说道:“余探花仍然不服,连章上奏,陛下又出一题,曰:官劝粮二百二十石,上上户二十四户、中上户三十一户、下上户四十五户、上中户六十八户。上上户多中上户七斗,中上户多下上户四斗、下上户多上中户三斗,问,四等户各该几何?”<p>
“余探花这次终于服气了,上奏曰:臣愚钝,陛下批注曰:多读书。”<p>
大明户分得很多,上上、中上、下上、上中、中中、下中、上下、中下、下下等等,一旦有战事,就要劝粮,每一户都不一样,殷正茂在两广平倭荡寇,就遇到过这个问题,各家各户应该纳捐多少为宜。<p>
“多少啊?”万士和发出了算学盲的惊叹声。<p>
张居正稍微掐算了一番说道:“上上二石三斗,二十四户共五十五石二斗;中上户每户一石六斗,三十一户共四十九石六斗;下上户每户一石二斗,四十五户共五十四石;上中九斗,六十八户共六十一石二斗。”<p>
“元辅也擅长算学?”万士和看着张居正伸出一只手,惊骇无比的说道。<p>
张居正笑着说道:“一般,闲来无事,看过两本书。”<p>
“一般吗?”万士和失神的说道,如果这都算一般,那还有什么是不一般的呢?<p>
张居正笑着说道:“其实很简单。”<p>
“哦…”万士和沉默了下来,他和余探花一样,都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该怎么解。<p>
“方法是一样的,万尚书好好琢磨下就清楚了。”张居正合上了奏疏,余孟麟在陛下手里走了几个回合,一败再败,一败涂地,最后以臣愚钝收尾,余孟麟从题面难度就看出来了,他要是再问,陛下就该把他叫到文华殿来上课了。<p>
万士和呆呆的坐在那里,随后脸上的表情从惊惧到平和,当礼部尚书这两年,万士和觉得自己活着的瞬间,就是自己被骂的想死的时候,但是万士和也逐渐习惯了,平平淡淡的、麻木不仁的自己,烂就烂呗,反正皇帝陛下、元辅先生、朝臣们也没有要求他做的更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