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这话意思很明确,你张居正再推辞,难不成陛下把皇位让给你张居正,你才乐意?<p>
张居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皇帝已经妥协了一些,若是他再固执,真的是在威震主上,他想要离开,就是不想威震主上。<p>
“谢大珰提醒。”张居正十分诚恳的说道。<p>
“嗯,这就对了嘛。”冯保露出了笑容,他和张居正是政治同盟,对于张居正的离朝,其实他自己就很担心,这数日时间,他真的是,看谁都像是要撅了他自己要当老祖宗的贼。<p>
陛下这办法,张居正看似离开了权力的中心,但其实仍然还对朝局有着巨大的影响力。<p>
兜这么一个圈里,就是智慧,二十七个月之后,张居正要回来,还能以伯爵入朝参政,那时候张居正已经从主少国疑时把持全部权力的当国首辅,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陛下的辅弼臣子。<p>
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极好的结果,对于冯保也是如此。<p>
“陛下仍有口谕,陛下说:朕年纪尚幼,亲政主持国政,难免有疏漏之处,朝廷大臣恐有蒙蔽,不肯责难陈善,还望先生人在西山,多加匡正,以图大明再兴。”冯保说出了陛下最后的口谕。<p>
陛下自己其实也有点担心,自己万一把这天下折腾的快散架了,难不成跑去江陵搬救兵?江陵那么远,远水解不了近渴。<p>
把张居正这尊大佛供在西山,就能镇压气运,局面真的到了不可挽救的局面,就去西山请无所不能的张居正出山救一救,也算是一份兜底。<p>
“陛下驾到!”小黄门们举着华盖,来到了全楚会馆之前。<p>
所有人见礼,而朱翊钧并没有下车,而是让张居正上车。<p>
之前张居正不能上车,是因为他是权臣,是首辅、是当国,现在他那么多的头衔也就剩下一个宜城伯了,作为武勋,帝国的合伙人,此时的张居正已经可以和陛下同乘一架了。<p>
车上除了皇帝陛下之外,还有一个人,迁安伯戚继光。<p>
“拜见陛下。”张居正上车再次见礼,朱翊钧示意张居正就坐,不必拘礼。<p>
“陛下,这宜城伯之事,是不是有待商榷?”张居正迫不及待的说道,他还是想推辞,封了爵,一切都符合礼法了,但是这爵位非武功不得擅封。<p>
“先生教过朕,这国事唯有赏罚分明,先生真当朕封先生伯爵,是权宜之计?”朱翊钧摇头,十分认真的说道:“先生,且听朕细细道来。”<p>
“若是没有先生,戚帅还在山东登州卫做指挥佥事,若不是先生一力回护,维护戚帅周全,戚帅安能展布一腔热血,平倭荡寇?”<p>
“不能。”<p>
“俞帅郁郁不得志半生,打了胜仗也要责罚,打平了就得戴罪立功,朱纨、胡宗宪旧例,历历在目。”<p>
“戚帅以为呢?”<p>
戚继光十分肯定的说道:“若不是张先生回护,嘉靖三十七年,给事中罗嘉宾等人,弹劾臣故意放走岑港的倭寇,有通倭的嫌疑。臣那会儿就死了,哪还有以后,甚至今日陪驾陛下左右。”<p>
戚继光感谢张居正,不是张居正的提携,他根本混不到这个局面。<p>
“这就是了,一旦有了虏情,这个贱儒就是百般遮掩,礼送出境,但是戚帅稍微有些作战不力,就会反应迅速,真是该死。”朱翊钧对戚继光当初的冤屈很了解,就是岑港的倭寇逃窜到台州肆虐,戚继光还在追击,就被言官论死。<p>
戚继光是长着三头六臂,还是会踩筋斗云?这平倭,似乎戚继光一到,倭国就集体切腹了一样。<p>
张居正不止一次给朱翊钧讲过,肉食者鄙,大明官员期望短期见效的政令,没有远谋眼光,尤其是在攻略倭国之事上,张居正给出的时间是二十年,这是贱儒们完全不能接受的。<p>
朱翊钧年龄小,他能等得起。<p>
朱翊钧十分确切的说道:“再说殷正茂,不是先生力排众议,将国姓爷送到两广平倭,说不定这倭患还无法平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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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李成梁,若非先生在朝,宁远伯那个混不吝,怕是早就跟朝廷离心离德,尾大不掉,养寇自重,训弛防徇敌了,他也是个人,他得自保啊。”<p>
“京营振武,大司马画策,先生主持,万历以来的军功,哪一卷没有先生大名?先生始终说不肯贪天之功,实乃有先生之功。”<p>
“国家大事,唯有赏罚分明,若有功不赏,朕何以治天下邪?”<p>
“陛下英明。”张居正被皇帝说服了,实在是有理有据,这是他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做事有章法有根据,绝不是袖手谈心性。<p>
“先生致仕丁忧二十七个月也挺好的,让天下也感受下没有先生在是什么模样。”朱翊钧满是笑意的说道。<p>
郑和之后再无郑和,张居正之后,也再无张居正。<p>
永乐、宣德年间,郑和自己都想不到,无敌于寰宇之下的大明水师,仅仅过了四年,船只就完全烂在了港口之中,静静的腐烂。<p>
张居正也绝不会料到,他死后仅仅不到五年的时间里,大明从中兴的路上滚落,自此之后,再无任何生机可言。<p>
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p>
正好,让张居正歇几年,养养身子,把身子骨养的硬朗些,也让大明知道,没有了张屠夫,吃带毛猪的感觉。<p>
“陛下,咱们这是去哪儿?”张居正看着车外,有些疑惑的问道。<p>
“朝阳门。”朱翊钧言简意赅的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