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远不负祖训,上不负国恩,下不负所学,君上乳臭未干,尔等非但不阻拦,反而助纣为孽,春秋自有公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尔所言之罪,我孔尚贤,未曾做下过一件。”<p>
“为何要抄我孔府?不就是小皇帝穷疯了吗?尔一个聚敛的逆臣,也配审问我?”<p>
孔尚贤根本不带怕的,他笃定了大明皇帝不敢拿他怎么样,孔府是千年以来的世家!朝代更替,他孔府的地位,何时动摇过!皇帝怎么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就为了一群如同草芥一样的百姓,就惩戒孔府?<p>
孔尚贤为何如此嚣张?因为信息茧房,他根本不知道皇帝下了若有抵抗杀无赦的圣旨。<p>
孔尚贤还以为这次抓人,是为了把他们孔府迁到京师来,毕竟万历六年开年新政,就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迁富户入京,第二件就是选官考矛盾说和算学,好巧不巧,这两件事都对准了兖州孔府。<p>
孔尚贤还以为自己家被抄干净了,皇帝受制于风力舆论,会留他们的命。<p>
“陛下驾到!闲人避让。”一个小黄门突然吊着嗓子喊着。<p>
一众朝臣赶忙起身,看到了陛下之后,立刻俯首见礼,齐声说道:“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p>
朱翊钧随意的挥了挥手说道:“诸位爱卿辛苦,坐下说话,朕来看看问的如何了。”<p>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啊。”朱翊钧监刑结束后,来到了北镇抚司的天牢里,看完了审问的卷宗,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嘴硬好。”<p>
嘴硬了,朱翊钧处置起来,也可以变本加厉了。<p>
朱翊钧看着孔尚贤,稍微分析了一下这个家伙有恃无恐的底气,而后十分确信的说道:“孔子夫妇楷木像,朕如果没记错的话,应当你是你们兖州孔府借人家衢州孔府的吧。”<p>
“嗯?!”孔尚贤面色巨变!<p>
衍圣公供奉的楷木像,孔子长袍大袖手捧朝笏,亓官夫人长裙垂地,这一对楷木像,是孔子的徒弟子贡守墓所刻,世代相传,一直到北宋末年,被孔端友带到了衢州,在胡元年间,被北宗给借了去,北宗十分的缺德,又还给南宗,却还了个赝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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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知道这件事,还是万士和查旧典查出来的,这玩意儿大抵类似于圣物,在谁手里,谁就是正朔!<p>
“楷木像保存妥当,那是圣人物!绝不可轻污!”孔尚贤失去了之前的懒散,愤怒无比的大声喊道。<p>
朱翊钧看着孔尚贤大惊失色,自己反而轻松了起来,靠在椅背上,看着孔尚贤笑着说道:“你急什么?楷木像朕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朕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你又能如何呢?你藏起来,朕就一定去找?刻一个做做旧,差不多就行了。”<p>
“衍圣公,你说是不是?”<p>
“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孔尚贤已经出离的愤怒了!这个小皇帝,根本就是混不吝,这满肚子的弯弯绕绕,都是跟谁学的,如此歹毒!<p>
连圣物都要伪造!<p>
还有没有一点点的礼义廉耻了!<p>
朱翊钧往前探了探身子,十分严肃的说道:“朕玷污圣物!你们这群贱儒才是玷污圣物!唐末五代,你们老孔家把楷木像遗失了,到了宋初又刻了一个,这么多年,瞒天过海,兖州孔府可是家庙,什么狗屁的远不负祖训!真的楷木像哪去了?”<p>
“到底是谁玷污了圣物!”<p>
这是凌云翼在查案的时候,问出来的秘闻,楷木像是宋时再刻之物,真正的楷木像早就被孔府给弄丢了,兖州孔府是家庙,祖传的圣物都能给弄丢了,朱翊钧真的是服了这帮贱儒了,大明内帑太监们,连永乐年间铸的永乐宝剑都保存良好,万历年间,依旧可以拿来当尚方宝剑。<p>
朱翊钧比较节俭,没有另造,给戚继光的就是永乐宝剑。<p>
这衍圣公府还不如宦官。<p>
“你你你,陛下从何得知!”孔尚贤惊骇万分,这等秘闻,陛下居然知晓。<p>
孔尚贤以为的秘密,其实不是秘密,就像大明国朝机密,第一杠精和第一抠门是大明皇帝这件事,众所周知一样,孔府内外都知道这件事,被狗吃了的孔胤林也佐证了这个说法。<p>
孔胤林交待,其实从衢州借来的宋刻楷木像也没了,嘉靖元年又刻了个新的。<p>
刘六、刘七攻破孔府的时候,孔家为了避难,逃的时候忘记带上楷木像,不知所踪了。<p>
朱翊钧听闻人都傻了,这借来的楷木像还能弄丢,衍圣公府怎么没把自己弄丢呢?<p>
“嘿嘿,你看看这是什么?冯伴伴,端上来。”朱翊钧拍了拍手,冯保端着一个红绸布裹着的楷木像,放在了桌上。<p>
朱翊钧缓缓拉开,而后笑着说道:“你们孔府弄丢的宋刻楷木像,被朕给找到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p>
凌云翼抄家,学的是骆秉良抄家法,骆秉良抄家法,主打的就是一个干干净净,连粪坑里的粪都要论斤卖了,孔府逃难的时候,没有带上祖宗家传圣物,可是孔家的下人把这玩意儿藏了起来,后来刘六、刘七兵败,孔家的下人发现,这玩意儿不好变现。<p>
天下独一份的宝物,出手就是招祸,就私自藏了起来。<p>
这凌云翼抄家,自然把宋刻楷木像给找了出来。<p>
这对楷木像,夫子少了个耳朵,右耳稍残,面部有裂纹,不是嘉靖元年刻的,的确是宋刻之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