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明,还是亡了算了!”王夭灼选择了说实话。<p>
她听完故事,就只有这一个想法,陛下是大明的皇帝,按理说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至极,车里就皇帝和皇后二人,王夭灼不想和陛下独处的时候,还要隐瞒自己的想法,陛下不喜欢,而且隐藏也没用,陛下看得穿。<p>
朱翊钧面色轻松的说道:“这也是朕的想法,朕直接就问先生,这大明居然还没亡?”<p>
“先生面色古怪,是欲言又止,最后一句话没说,这么久了,先生还是没习惯朕的直截了当呢。”<p>
“万历三年,江西巡抚潘季驯上奏疏说江西有旱灾蝗灾,当时先生给潘季驯的信里,归结为一句话就是安抚了百姓赈济了灾民,潘季驯安土牧民有功,做不到,就是死。”<p>
“潘季驯很好的完成了朝廷赈抚的任务,他得想办法,要不就得死,他不想死,尤其是屈辱的死,所以他开始杀大户赈济,再加上周围几省运粮的救济,算是让饥民挺过了灾年,再加上江西免赋税劳役两年,江西彻底缓了过来。”<p>
“潘季驯因此去了南衙应天做巡抚,再往上,就是廷臣了。”<p>
“也是那之后,常平仓由各地巡抚直接负责,任何的常平仓火龙烧仓,赈济无粮,巡抚担责,之后咱大明的赈济之事,算是逐渐安稳了下来。”<p>
“岁不能灾。”<p>
就是这天下的灾厄不能祸及到大多数百姓身上,这是张居正的大道之行,是他摄政,以元辅太傅的身份僭越了皇权之后,做的事情。<p>
如果天下首辅都是这样,朱翊钧作为皇帝本人,不介意僭越,可是从严嵩、徐阶、高拱作为来看,张居正也不过是漫长历史长河里一颗极为闪耀的孤星,就像隆庆六年十月出现的客星一样的稀少。<p>
张居正批评道爷、批评严嵩、批评徐阶,是理直气壮的批评,是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指点点,因为他做到了,所以他才能理所当然的对陛下诉说那些君子之恶,批评那些肉食者的不作为、纵容、包庇、冷漠和无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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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无能。<p>
人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看到了希望,再经历绝望,万历十二年张居正被抄家,张居正所有新政被废止,天下失道。<p>
大明大约是在万历十二年死的,尸体是在崇祯十七年才埋的。<p>
“相比严嵩徐阶之流,还是先生厉害!”王夭灼沉重的心情得到了缓解,脸上露出了洋溢的笑容,对孩子出生之后的境遇,也变得乐观了起来,就是那个不成器的潞王朱翊镠,混账也只是喜欢万国美人罢了,也没有混账到什么地步。<p>
“夫君不厉害吗?先生一个人厉害,他毕竟不是天下之主。”朱翊钧被王夭灼的笑容感染,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之前就想过明摄宗给张居正戴在脑壳上,可惜,终究是给不了。<p>
“厉害,厉害,夫君厉害不厉害,我还不知道吗?”王夭灼笑容满面。<p>
张居正在,要大道之行,张居正不在,陛下也要大道之行,而且陛下不完全是站在张居正的羽翼之下,有自己的政策,有自己的新政。<p>
哪怕是天下罪之,朱翊钧也会坚持下去,他不忍,不忍这夙愿付之东流。<p>
朱翊钧没有张居正那么厉害的政治狗斗天赋,大不了请出七杀大法来,杀杀杀杀杀杀杀,杀他个血流成河,杀他个干干净净!<p>
朱翊钧可是大明朝廷,仅次于谭纶的激进派!<p>
戚继光不是个激进派,对内的时候,他更喜欢柔仁的解决办法,他从来不愿意刀刃向内,所以朝廷的大臣们并不害怕戚继光,因为他们从来不是戚继光的对手,没有感受过戚继光的恐怖。<p>
朱翊钧说李佑恭办事很有分寸,果然,他的车驾刚刚回到讲武学堂后的离宫,就看到了李佑恭等在离宫的正门之前,等待着皇帝陛下从西山归来,事情没有大到打扰陛下休沐的地步,但事情必须向陛下禀报清楚。<p>
分寸二字,确实很难把握。<p>
“哎呀呀,李大珰,应该把那些案犯杀死在吕宋的,这一上船,多少有点麻烦了呢。”朱翊钧满脸笑容,殷正茂不愧是官场的老油条,处置得当,朱翊钧其实可以接受这批案犯死在吕宋,干脆沉海好了,大家眼不见心不静,朱翊钧两手一摊无奈的说道:“总不能什么都查吧,万一查出点什么,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p>
李佑恭据实奏闻之后,俯首说道:“陛下,臣倒是以为,泗水侯、鹰扬侯和石隆伯并无谋叛之心,否则这些案犯也就不会押到京堂问讯了。”<p>
他是巡边天使,据实奏闻之后,自然要根据自己的见闻说自己的意见,李佑恭一共给了两次殷正茂擦屁股的时间,第一次是第二天再说,第二次是干脆在吕宋处置,但是殷正茂两次都没有珍惜机会,把案犯送到了船上,这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歪。<p>
证明殷正茂、张元勋和邓子龙以及其心腹、嫡系都没有问题,这对大明是极大的利好消息。<p>
“好好好,李大珰辛苦,这次去内帑领一千两银子,犒劳下自己,出使吕宋诸员,每人十两银子。”朱翊钧看着殷正茂送来的奏疏,笑的阳光灿烂。<p>
“臣叩谢皇…恩。”李佑恭照例谢恩,而后一愣,呆滞了一下,都有点结巴,陛下整整拿出了一千两的赏赐来!一千两足够在全楚、全晋、全浙会馆交一年的碳敬、冰敬了!<p>
陛下居然爆金币了!可见是真的高兴,同样也对李佑恭此次出使,非常满意。<p>
朱翊钧对内的恩赏,尤其是对宫宦的恩赏,这宦官没了下面,就只有银子能够抚慰了,可是防止内外勾结,是重中之重,那么宫宦们就断了一个进项,外廷的贿赂,那朱翊钧为他们补了一点。<p>
这世间有恶,也有善,朱翊钧能够看到几分美好,所以还没有完全变成不可名状的怪物。<p>
殷正茂在奏疏上,首先诚恳的请罪,主要是失察之罪,朱翊钧自然不会追究,殷正茂又不是神仙,对自己治下发生的所有事都了如指掌,发展的过程中总会有风雨,解决问题才是关键。<p>
而后殷正茂做出了承诺,在后年将提供一千一百万斤的铜料,在万里海塘铜料开采事上,会更加尽心尽力,这就是军令状,大明皇帝喜欢铜料,那就给他铜料,朱翊钧朱批勿急,以吕宋总督府稳定为主。<p>
而后殷正茂希望陛下给他三年的时间,马六甲海峡的红毛番,一定驱逐的一干二净,朱翊钧以五年为期,这是之前商定过的事,红毛番占了马六甲海峡六十年,经营了六十年,想要一下子驱逐干净,是存在物理上的困难。<p>
万历七年逐渐进入了秋天,西山的枫叶已经红遍,再往北,已经开始准备过冬,朱翊钧吩咐了内署,准备今年的大氅,皇庄出品必属精品,其实之前赏赐的大氅、耳暖都还能用,但每年恩赏已成常例,精纺毛呢的生意倒了,这精纺毛呢价格回落,也没多少钱,算是一种优待。<p>
“陛下,万太宰这快日暮了,在殿外请求觐见。”冯保和小黄门耳语了几声,疑惑的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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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