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一击。”朱翊钧下午要去北大营操阅军马,已经起床,对着赖床的王夭灼,颇为硬气的说道。
“呀!”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次,仍未豁然开朗。
万历八年,泰西来的大帆船再次出现在了吕宋的马尼拉港口,向着松江府驶来。
朱翊钧简单盥洗了下,打开了寝室的房门,看到了王夭灼定定站在窗边,愣愣的出神,她之前是真的不敢见夫君,生怕看到爱人眼中的厌恶,孕期为了孩子的健康,她变胖了许多,身材严重走形,而且生孩子顺产之时,开的十指,让她更加担心无法服侍陛下左右。
皇明祖训继承法,立嫡立长,一旦嫔妃们生了长子,王夭灼仍然是皇后,即便是要侍寝,也是层层设限,防止出现国本之争,引发朝廷动荡,这不是王夭灼的杞人忧天,是大明历代真实发生的事儿。
王夭灼瞪着明眸,神色从惊讶,变成了慵懒,媚眼如丝,用手掩着嘴,轻声说道:“夫君啊,真是嘴硬,晚上要早些回来哦。”
大明商舶回航率为九成,而商舶回航入港这个消息,传递到京师,需要时间,大明皇帝有水翼帆船海防巡检传递消息,所以更早一步知道信息。
而遮奢户们购买了大量的水翼帆船,聘请了经验丰富的浪里白条,人人都想更早一步的知道消息,进而让获利更加丰厚。
这是件好事,信息流动速度的加快,代表着日后货物的流动速度也会加快。
申时行已经抵达了松江府,作为汪道昆的佐贰官开始履行职责,让其他几大商行感觉到无奈的是,申时行似乎不打算培养自己的嫡系,在第二天就接见了松江远洋商行商总孙克弘,并且代朝廷接受了七万银的专项捐赠,主要用于女校织院。
孙克弘一共向大明松江海事学堂捐赠了四次,累计超过了一百万银,为大明海事学堂的筹办和兴旺,添砖加瓦,这一次孙克弘瞄准了官厂团造学堂。
这让许多等待着松江府重大人事变动谋利的遮奢户,扼腕痛惜!
地方之间的竞争也普遍存在,孙克弘有恭顺之心,申时行对这份恭顺之心有了直观的了解之后,并不打算动他商总的位置,给了孙克弘机会。
孙克弘听朝廷的话就足够了,不是非要听对他申时行唯命是从,松江府是开海的桥头堡,是直接隶属于朝廷,地位在等同于南北两衙。
一旦孙克弘不再跟朝廷一条心,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得来的,那就是孙克弘离任之时。
朱翊钧又出宫了,这次去的地方是太白楼,自然还是常服便装,缇骑们对皇帝喜欢看热闹的事儿,已经习以为常,一切安保,都做的恰到好处。
太白楼是京师第二大酒楼,自从燕兴楼越来越不像个青楼,更像是交易行之后,太白楼在享乐之事上已经稳居第一,这里有燕兴楼没有的万国美人,同样,这里也是皇庄。
太白楼和燕兴楼不同,只有三层,酒楼绵延一里有余,左右两侧都是客房,正中间是个大堂,大堂内有个大大的戏台子,和别处戏台子只唱戏不同,这里的戏台子,还有万国美人的歌舞表演。
大堂设有一百二十七桌,桌子上摆着花篮,看的高兴,就可以给美人送个花篮,这一个花篮要一两银子,美人接了,自然会有人带着去玩更深入的玩法。
朱翊钧坐在大堂一个不显眼的桌子上,终于欣赏到了万国美人的歌舞,对此,朱翊钧的评价是:一般。
王谦坐在桌前,只有半个腚在椅子上坐着,他今天就是来玩的,结果被陛下抓了个正着。
“你爹又给你涨例钱了不成?”朱翊钧好奇的问道,这太白楼是皇庄,账朱翊钧看过,这花篮,王谦可没少买,高兴的时候,王谦都是一百个一百个的送,谁家的银子经得起这样花?
王谦思索了一番回答道:“给皇爷爷办事的钱,办完了爹给我实报实销,不算我例钱之内,最近每个月涨了一千一百两的例钱,现在每个月有三千两,不能赌,其他随我便。”
“阔少!”朱翊钧由衷的说道,太阔了!
全楚会馆一年才1200两银子的度支,这王谦一个月就三千两,不得不说,王谦这个独生子,日子真的是逍遥快活。
早些年前,王谦还有个哥哥叫王益,王益可不是王谦这种花花公子,文武兼备,早些年王崇古、王崇古他爹王瑶还走商的时候,王益带着商队出塞,被马匪给杀了,死在了塞外。
王谦从小不习武,也备受宠溺,和这件事有很大的关系。
王谦其实很想说,平时他不坐大堂的,这是被陛下抓到了,消费都降级了,坐在大堂看舞,王谦浑身难受,想送几个花篮,都不敢送多,生怕别人一直盯着他看。
“说起来,那位爷又要大兴土木了,这次是修往大宁卫?真的是浪费银子,是想打下来大宁卫不成?”旁边桌上一个士人的话,引起了朱翊钧的注意。
大宁卫重归大明已经五年之久,这个士子的话,让朱翊钧有些疑惑。
同桌的几个士子一听,就直乐,笑过之后,一人开口说道:“杨兄,大宁卫万历三年就又归大明了,你这整日里闭门读书,多少有点闭塞了,这次修驰道去,是为了大宁卫的白土,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可惜桃吐山被那位爷围了成了皇庄生意。”
“些许白土能赚多少散碎银子?”
“这个数,一年少说五万银,还有各种皮草、草药等等,大宁卫啊,一年少说能有二三十万两银子呢!”
“嚯!这可不少了。”
“打下来了?不是说这北虏凶悍吗?谁打下来的啊?”只读圣贤书的士子惊讶的问道。
大明天顺年间,丢了大宁卫,丢了河套,这大宁卫什么时候收回来的?
“大将军戚继光,戚帅,蓟州总兵陈大成、现应昌总兵王如龙、现密云总兵杨文、京营副总兵马芳、麻锦、李如松、还有前密云总兵汤克宽,他为国赴难了。”朱翊钧搭了个腔,数了几个人名,这都是当初大宁卫论功行赏的名单。
“除了戚帅,其他一个都没听过。”这士子摇了摇头说道:“我是从四川入京参见会试的学子杨有仁,新都杨氏,感谢解惑。”
“原来是杨兄当面,久仰久仰。”朱翊钧说完便不再多说,他没有自报家门,就是不打算继续来往之意。
王谦的目光从胡姬的细腰上移到了杨有仁的脸上,笑了笑,他知道这个人,新都杨氏,杨廷和的杨,这个杨有仁是长房,杨慎的亲儿子,也是杨廷和的亲孙子,素有名望,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王谦立刻就明白了,陛下坐在大堂的缘故,原来是看看这个杨廷和的孙子。
杨有仁今年已经是第二次落榜了,不是朱翊钧针对他,万历五年起开始开算学,万历八年起,会试出现了矛盾说的部分内容,杨有仁这么闭门造车下去,他一辈子都考不中。
王谦看不上杨有仁,以杨有仁的家庭而言,想知道国事,易如反掌,从万历五年入京,他已经在国子监读了三年的书,但凡是平日里看一看邸报、杂报,也不会对这些事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