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开平卫、应昌的协同,此战,大明共计出动二十万人。
朱翊钧说到做到,金戈铁马,就要有铁马,说二十万大军,就是二十万大军。
朱翊钧一直站在武英楼上,看着蒸汽机咆哮着冒着黑烟滚滚向前,大明的军士背上了自己的行囊,排成一条长龙,跟随着辎重向西而去,大明京营将分为前军、中军和后军,三部分开拔,一天之内八万人完成调动,三日后至居庸关,五日后抵达宣府。
大明精锐,一日可行军三十里,但现在因为有了驰道和蒸汽机,大明军一日可以行军六十里,随着蒸汽机的数量增多,和驰道的修筑,大明军的行军速度会进一步提升。
“愚忠?那不是愚蠢,是忠于国朝、忠于君主、忠于内心,忠于自己的一生。”朱翊钧看着大军缓缓前行,对着张居正感慨万千的说道。
岳飞不是愚忠,于谦不是愚忠,戚继光更不是愚忠,因为他们知道,如果选择反抗,损失最大的还是他们最在乎的国朝,他们想要做的事,再也不可能做到。
赵匡胤欺负了孤儿寡母得了江山,杯酒释兵权,燕云十六州就成了两宋心口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是与非,对与错,不过是各自立场的选择。
“陛下圣明。”张居正看着远去的身影,满脸笑容的说道:“戚帅还是当初那个戚帅,从来没有变过,他求的从来不是功名利禄,而是国泰民安。”
朱翊钧颇为认可的点头说道:“那朕本来准备等戚帅凯旋后,给戚帅晋公爵的,既然先生说戚帅不求功名利禄,那便不给了,哈哈。”
“陛下,名与器不可轻授。”张居正却颇为郑重,赞同了陛下这句玩笑话,张居正知道皇帝是在说玩笑话,但他却在真的表达自己的观点。
戚继光,现在还太年轻了,公爵之位,张居正认为不可轻易授予。
“嗯?”朱翊钧眉头一皱,随后舒展开来,摇头说道:“先生真的是越发无趣了,当初教朕,这国事之大道,唯赏罚分明,戚帅征战有功,该封就得封。”
说到底,还是张居正更在乎朱翊钧这个继承人,而不是戚继光这个过去的门下,在戚继光有可能威胁到皇权的时候,张居正选择了陛下。
张居正面色复杂,国事唯赏罚分明,的确是他一贯的主张,他这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记回旋镖,这些年他吃了太多的回旋镖了,多少有些习惯了,他低声说道:“陛下,成国公朱希忠卒,追封定襄王,以王爵礼下葬,时至今日仍然是被士林攻讦,戚帅已经是迁安侯了,若是封公,这京营总兵便不能再担任了。”
“臣也是为了戚帅好。”
走到戚继光这个地位,爵位和兵权只能选一个。
大将军戚继光,那可是朝中科道言官的禁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戚继光再也没有出现在弹劾的名单上了,因为戚继光真的有十万锐卒就在京师。
“这司马氏一家,真的是流毒无穷,流毒无穷!”朱翊钧听闻面色数变,甩了甩袖子,极为嫌弃的说道。
司马懿那么大岁数了,还折腾出了高平陵之变,控制了曹魏的军政,司马懿搞这出,后面能打的将领,都跟着一起遭罪。
(本章完)
王崇古立刻就汗流浃背了!皇帝住通和宫,还不是当初晋党闹得?
陛下从没忘记,从来没有忘记晋党当初有多么的无法无天,但陛下也从没有忽视晋党在掉头之后,为大明做出的贡献,功与过,是与非,从来不是绝对对立的,而是矛盾着相互依存。
就像当初那个问题,杨博,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
王崇古面露苦涩,早知道皇帝你如此英明,晋人就是吃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儿。
王崇古思前想后,觉得都怪高拱!高拱从隆庆四年开始教育还是太子的陛下,高拱觉得陛下不为人君!是高拱的判断,干涉了晋党的决策,一定是这样的!都怪张四维,晋人的确胆大包天,但远没到张四维那种无法无天的地步。
刺王杀驾、大火焚宫、栽赃嫁祸给高拱激化朝中党锢,这哪个罪名最轻也是族诛,所以张四维进了解刳院,被做成了标本。
朱翊钧继续说道:“朕那会儿怕,但是怕又不能表露出来,越表露出来,越被人欺辱,只能硬挺着虚张声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朕是天下之主,天命所在,朕知道,许多的臣子在私下里就念叨朕,冷血无情,薄凉寡恩,族诛张四维、族诛兖州孔府,前段时间朕手刃了徐阶,前不久,刚刚族诛了新都杨氏。”
“朕为什么要征伐俺答?因为在那段如履薄冰的日子里,朕为了自己的安危,对戚帅许下了一个承诺,画饼充饥一样,对戚帅说,戚帅啊,朕封你伯爵,你回京主持京营,护朕安全,朕就让戚帅你啊,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其实说起来真的很可笑,朕一个十岁的孩子,虚张声势以皇帝的名义许诺,戚帅这么大个大将军,居然就信了。”
朱翊钧看向了戚继光,当年他把命交给了戚继光,主少国疑的时候,将京营从王崇古手里夺去,交给戚继光这个将领,就是在赌命,赌戚继光的忠心。
陈桥兵变、赵匡胤黄袍加身,是有历史教训的,把京营交给戚继光的确是一场豪赌,朱翊钧赌赢了,从万历元年京营遴选军将开始,戚继光都没想过要把京营弄成自己的私兵,京营是大明的京营,更是皇帝的京营。
少年多智近似妖又有什么用呢?
那时候朱翊钧其实没有选择,要么把命交到张居正、戚继光手里,要么把命交到晋党王崇古、张四维手里。
“今天,到了朕履诺的时候了。”朱翊钧看着戚继光,拿起了手边的戚家军刀,走到了戚继光面前说道:“戚帅,朕的佩刀交给你了,京营杀贼,就当是朕杀贼了,此刀在,戚帅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朱翊钧郑重的说道:“大明军容耀天威!大明军!威武!”
戚继光将佩刀挂在身上,站直了身子,带着军将们齐声喊道:“陛下威武!”
戚继光从来没有忘记过陛下给他的许诺,而且从来没有哪怕一次觉得陛下不会履行诺言,陛下是个狠人,戚继光的练兵之法的严苛,天下皆知,初见陛下,陛下对自己要求更严,对自己狠的都是狠人,不出预料,陛下长大成人,成为了狠人大帝。
陛下九年如一日坚持到了现在,这是弘毅之士,弘毅之士的许诺,比泰山还重。
其实有不少人说他戚继光愚忠,戚继光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他们根本不懂,戚继光这一生的夙愿,不过就是四个字,国泰民安。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戚继光带着陛下的佩刀离开了武英楼,朱翊钧也一同来到了武英楼外的校场,沙场点兵之后,便是开拔,礼部尚书万士和念了一份很长很长的檄文,历数了俺答汗的罪状,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罪名,包括了万历元年,俺答汗入寇大同宣府长城,劫掠了高山、天成两卫。
朱翊钧还记得那天,他刚刚给戚继光封了伯爵,杨博代表晋党反对,张居正出面回护,以轻启诛心反驳了杨博的话,晋党最终妥协,认可了那次的册封,话音未落,大同府传来了边关被攻破,俺答汗跟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长城内,劫掠了高山、天成二卫,那一次,大同总兵马芳被罢免,而后调京营做副总兵。
现在,马芳和刘显二人作为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在讲武学堂养老。
朱翊钧是个很记仇很记仇的人。
朱翊钧来到了北土城的驿站,站在驰道的小铁路上,缓缓的推动了下车毂,对着站在一旁的戚继光说道:“戚帅,朕还是那句话,大明输得起,力有不逮,可撤回大明,从长计议。”
戚继光每次出征,朱翊钧都会非常确切的告诉戚继光,此番征战允许战败,战场上瞬息万变,输赢都很正常,胜负乃是兵家常事,这次打输了总结教训,赢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