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而言,张居正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些自己应该做的微小工作。
明成祖朱棣其实也挺不务正业的,永乐六年后,朱棣不是在北伐就是在准备北伐。
陛下选择这个时间给张居正看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戚继光的捷音传入京师,当俺答汗等一众俘虏入京,戚继光的威名直观的体现在了京堂所有人面前的时候,张居正开始做手术,陛下就是用戚继光的赫赫威名,压制朝堂之中那些野心家们蠢蠢欲动的野心。
“宣。”
朱翊钧怀疑在原来的历史上,张居正的死是一个阴谋。
这是张居正得知后的第一反应,按照历史经验而言,这个时候的他,就该死了,连杨士奇在明英宗长大之后,都被明英宗一脚踹开了。
戚继光封公之事上,张居正两次反对,陛下辩论不过甚至耍无赖,张居正觉得自己已经成了绊脚石,他的骨子里是个保守派,他的路线大部分都是围绕着皇权进行,是正经的保皇派。
除了王崇古,其他人是没有资格现在前来恭喜的,只有明日他们才能过来拜见恭贺。
朱翊钧怀疑,来自徐阶府邸的医生赵裕,使用了烈性药物,就是那种砒霜做的药条。
张居正刚刚痊愈,就开始继续为帝国操持了。
这个故事里,是景皇帝朱祁钰的礼贤下士,也是为于谦赋予了价值,于谦击退瓦剌人、迎归明英宗、维护了帝国的稳定和社稷的存续,西晋末年晋怀帝晋愍帝两帝被俘,西晋灭亡,北宋末年宋徽宗、宋钦宗被俘,北宋灭亡,唯独大明,皇帝被俘的情况下,仍然击退了敌人,并且把俘虏皇帝给要了回来。
彼时戚帅是隶属于张居正的门下,一句门下走狗,道尽了戚继光对大明、对中原、对中国的炙热而纯净的爱,宁愿给人门下走狗,也要海波平,也要北虏不得进犯。
又能为大明继续卖命了,朱翊钧又可以继续自己的不务正业了。
“归化城、板升城距离不过二十里,这次板升城破,戚帅上奏说,把板升和归化合为一城,定名归化城,宣府、大青山、集宁、官山、归化官道驿路的修建和平整,工部已经上奏筹建,而从大同府、大同右卫、东胜卫、归化的官道驿路,也开始了绘测。”朱翊钧说起了今日的主题——分赃。
王崇古立刻开口说道:“朝中目前争论的是,京宣驰道,是否要一路修到归化,甚至修到河套去,激进些的认为应该修到河套,保守的则认为官道驿路足够用了。”
这破首辅,谁爱当谁当,给他王崇古都不当!张居正不在朝这七天,朝臣为了这点事吵翻了天!吵的王崇古脑袋都大了。
“问题还是钱。”张居正稍加思索,就明白了为何有这种争论。
钱不够用了,大明现在赚得多,花的钱也多,每年仅仅军费就1100万银,再加上天下百官、宗亲的俸禄就680万银,大明一年岁入才2200万银,这种大笔基础建设投入,对于朝廷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兵部尚书怎么说。”张居正问曾省吾的看法。
“曾尚书说这修起来太贵了,但是不修,那不是白打了吗?先修官道驿路,等京宣、京辽驰道修完,再把官道驿路修为驰道,打下来,自然要守得住,有驰道就守得住。”王崇古解释了下曾省吾的说辞。
曾省吾这个保守派有点怪,他也觉得太贵,不建议立刻修,而是等其他两条驰道完成后,再动工不迟。
“朕对户部说,以年息5%向民间借一笔钱,大司徒王国光和少司徒张学颜,那叫一个胆大妄为,跟朕拍桌子说什么寅吃卯粮、朝廷威严何在之类的怪话。”朱翊钧叹了口气,王国光哪哪都好,但一旦涉及到钱,就斤斤计较,他就是不肯出利息,朝廷威严倒是其次。
国帑内帑向民间借钱,而后用于发展,发展带来了足够的税赋增长,归还借贷,这会形成发展的周期,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寅吃卯粮是没有任何增长点的挪用,而这种国债促进发展会有税赋的增加。
王国光其实说的很对,从制度设计上看,借钱、投资、发展后税赋增加、还钱,怎么看怎么合适,但其实一点都不合适,一旦付诸于实践,实际执行下去,一定会变成一个个贪腐的窝案。
王国光太了解大明的官员了,军兵的粮饷都敢挪用的大明,这银子过一遍手就是一手的油。
“先生以为呢?”朱翊钧询问张居正的看法。
“臣以为可以借钱修路,但是这个年息5%实在是太高了,3%足矣了,若真的是还不上就当他们认捐了,贪腐的话,其实可以当做是清汰的手段,大明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当官的人,海总宪在朝,抓到一个处置一个就是。”张居正平静的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王崇古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张居正,这就是心狠手辣张居正,谁挨打谁知道疼,王崇古就被这么揍过。
殷正茂的拆门搬床和凌云翼动辄抄家都是跟张居正学的,看看他说的什么话吧,还不上就当是认捐了,贪腐正好用来清汰。
“一定能还的上。”朱翊钧对这个十分确信,大明的财政增长速度很快,而且河套也不是沙漠戈壁滩那种贫瘠之地,还是有很大收益的,他看向了王崇古说道:“河套地区暂时还要养羊,不过从放牧改为圈养,草场改为种植牧草,仅仅是羊毛生意就足够了。”
“宝岐司徐贞明已经前往归化城了,他打算在归化城以及河套推广牧草的种植。”
草原的放牧完全是看老天爷的意思,而大明要建固定的牧场和圈养饲养牲畜,产出会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增长,这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事儿,否则俺答汗也不会建城了,建城后,畜牧业也会从粗放放养,变成了类农耕的固定收获。
“若是真的需要借钱,晋人这边,臣说话还是很管用的。”王崇古立刻说道。
毛呢官厂的收益分红变更为王家每年单独的一万两,但不代表晋党、晋商无利可图,事实上,产业链源头到供货、分销,都还是晋党晋商的基本盘,继续做羊毛生意,算是把这次收获的一块蛋糕,交给了晋党。
那大明向民间借钱,甚至有息,晋党晋商就到了表现时候。
“先生,剩下的事儿,就交给先生了。”朱翊钧给晋党切了一块羊毛生意的蛋糕,也就这一块,剩下的人事、农桑、城池、卫军等等,都跟晋党无关。
羊毛生意最是利厚,这块蛋糕可不小,晋人要是太过于贪婪,不仅要财,还要军、政、文教全都要,此时的北虏已经解决了,朱翊钧不介意进一步清理晋党。
“臣遵旨。”张居正等王崇古的反应,发现王崇古没有反对,选择了领旨。
“墩台远侯察闻,最近盘踞在和林的瓦剌人准备西进了,当初瓦剌太师也先死于内讧之后,也先的两个儿子就已经西进了,现在瓦剌人打算彻底离开了,他们的选择,朕觉得有些突兀。”朱翊钧说起了此战之中的瓦剌人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