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眉头紧皱,认真思索之后,摇头说道:“因为臣不知道从何反对,最近的新政推行,都有隐忧,这其实很正常,没有任何一个政令是完美无瑕的,矛盾无处不在,好坏对立而统一的存在,因噎废食又过分馁弱。”
张居正围着丈量步车转了两圈,而后挨个验证了下功能,研究着车辆结构,还不停的说道:“有趣,有趣。”
“度数旁通以来,大明的绘测终于在老神仙郭守敬之后,有了显著的进步,快三百年了。”朱翊钧这九年的成果,极为欣慰,郭守敬四海绘测后,大明终于有了更进一步的绘测成就。
现在的新政,的确有些过于离经叛道了。
新兴的资产阶级,绝对不会满足当下阶级,掌握了更多社会资源的他们,会对自上而下的朘剥越发不满,新兴资产阶级,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实现自己的阶级跃迁,也就是造反。
朱翊钧兴致勃勃的跟张居正聊着这台工具的种种妙用。
这一整套的铁丝铜铃,就是井下的生命线。
瓦斯泄露这种事故,在大明叫毒烟气,一旦有了毒烟气,就立刻离开井下,张居正指的地方是一整套完善的报警装置,摇动铜铃有几种,如果发现渗水,井下窑民要立刻摇动铜铃并且马上撤退,晚一步,就有可能死在井下。
“所以只好先试试看了。”
张居正的新政,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建立一种新的秩序,只是为了给大明王朝续命。
“这是何物?”张居正有些疑惑的指着图上的一根线问道。
这不奇怪,他刚登基,张四维还打算给皇帝一个下马威呢,弄个王景龙入宫吓唬皇帝。
万历九年八月十五中秋节,每逢佳节倍思亲,远在长崎总督府的总督徐渭,罕见的开了一瓶万历元年的国窖,叫来了提举市舶使孙克毅,长崎都司指挥使李诚立、市舶司提举太监王朝、巡按御史罗应和等人。
中秋佳节本是团圆佳节,他们全都是身处异国他乡,只能望明月思乡。
“诸位,今日中秋,满饮。”徐渭举起了酒杯,没说那么多祝酒词,上来就是一口闷,五个人分一斤,一人不过三两而已。
“京师传来了几个好消息。”徐渭喝完杯中酒之后,说起了大明来的消息。
“戚帅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踏平板升,斩首五千垒京观威震草原,长驱直入再复河套,此为第一喜。”
“大同、胜州、卧马岗发现了大煤山、铜山、银山,自此之后我大明亟需白银不,必完全仰赖海外输入,此为第二喜。”
“大明水师三万扩军九万,分驻密州、松江、广州、琉球,我大明海波已平,商舶贩运海上再无倭寇之忧,此为第三喜。”
“陛下再得公主,乃皇后嫡出,此为第四喜。”
“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为大明贺!为陛下贺!”所有人再次举杯满饮,长崎总督府内喜气洋洋。
这都是和长崎总督府息息相关的喜事,大明还在振武,长崎总督府就必然存续,白银不必仰赖海外,这是大明白银安全的重中之重,长崎总督府的压力骤减,水师扩军,长崎总督府若有变,则有援护,陛下喜得千金,若是哪个总督府家里烧了高香,尚了公主,那自然是喜上加喜。
“美酒啊,徐总督抠抠索索,这好酒只肯开一瓶!”李诚立晃荡了下酒瓶,已经见底了。
孙克毅则连连摆手说道:“毕竟我们身在长崎,还是要小心为上,喝多了误事。”
不是没有,只是不方便敞开了喝。
“孙提举,这半年元绪群岛又送去了多少倭奴?”徐渭看着孙克毅低声问道,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孙克毅,倭奴生意,是见不得光的奴隶贸易。
元绪群岛有需求,而长崎总督府有货源倭奴,这有需求有供应,自然有价格,而且利厚,长崎总督府敲铃铛的手艺极好,倭奴产出极高。
自从陈璘援护长崎总督府,踏平了岛津氏、龙造寺和大友氏之后,整个九州岛筑前、筑后、丰前、丰后、肥前、肥后、日向、萨摩、大隅九国、包括所辖1400个岛屿,尽归长崎总督府。
自从大明水师总兵首里伯陈璘离开长崎之后,长崎总督府一直在干一件事,那就是平叛,但平叛之后的俘虏,杀的话,杀俘不祥,不杀的话,留着也是碍事,索性都敲了铃铛,送往了元绪群岛做奴隶,开垦荒田。
两难自解,岂不美哉?
“三万,另有四千七百倭国游女,送往了松江府。”孙克毅平静的说道,孙克毅是松江人,更是当初倭患的亲历者,让他同情倭人,他实在是无法做到,所以他表现的冷血无情,摘人铃铛如同敲猪。
血仇唯有血报,倭寇是怎么在祸乱东南的,现在孙克毅就在怎么对等报复。
三万倭奴,这里面不都是俘虏,有的是专门的捕奴手抓来的,九州岛大约有倭人100余万,半年时间,就摘了三万对儿铃铛,效率已经很低了。
“京师送来了一批宝钞,我打算用这批宝钞换取白银。”徐渭拿出了一个盒子来,打开,里面是大明海外宝钞,和通行宝钞不同,海外宝钞,用的是万历年号。
巡按御史罗应和翻了翻那精美的宝钞,摇头说道:“印的倒是极为精美,而且看起来颇为结实,一堆废纸,毛利家、织田家,都不是蠢货,怎么肯要,废纸换白银硫磺,自是不乐意的。”
罗应和作为巡按御史,他和倭国士族接触过,倭国的顶层都学汉文,往来文书也是如此。
倭国的律法、医书、经书都是用汉文写的,这就是阶级壁垒,倭国的平民接触不到汉学,律法医书经文看都看不懂,倭国是这么干的,朝鲜也是如此。
倭国的顶层对大明还是很了解的,大明的宝钞不如厕纸,也是预料之中。
“他们不想要,就不要了吗?”都司指挥使李诚立翻动着一沓宝钞,微眯着眼说道:“他们不想要也得要,倭人说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