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朝廷于大明的意义,皇帝于朝堂的意义。
蒙学是完全脱产的,到了这一步,四书五经和算学的内容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到了这一步考不上经学也没关系,可以转工匠学堂学习一技之长,这三年的束脩为三十银,朝廷可以垫付并且无息,但学完之后必须还钱。
一个皇帝躲在后宫吸阿片,朝堂的奏疏一本都不批,显然是没有履行自己的义务。
孔乙己,不肯脱下长衫,只能站着喝酒的窘迫儒生,大明也广泛存在,而现在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肯兴文教,就可以获得丰厚的报酬,桃李满天下,生活会越来越富足的机会出现了。
因为官厂团造在理论上,是没有事毕的那一天,朝廷只要启动了官厂,从里面得到收益,就不可能停下了。
官厂团造法是王崇古的根基,他在这个根基上用再多的力气都不为过,官厂团造法出了大问题,本就是奸臣的他,只有被斩杀了,而且官厂团造法,没有被卸磨杀驴的担忧,王崇古完全不必担心,自己会和严嵩、胡宗宪一个下场,倭患渐止,就没了用处,成了堵清流嘴的一步棋。
朱翊钧在文华殿偏殿召见了张居正,王崇古人在西山忙惠民药局和三级学堂之事,除了廷议,基本见不到人。
王崇古的意思大概就是:匠人的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是无法让大明走进商品经济的。
王崇古制定赏银库的时候,就打算好了,自家直接拿出来了,但晋商闻讯,纷纷跑到全晋会馆哭诉,什么次辅如何忍心弃我等而去之类的话,最终只能均摊了这五万银的认捐。
这不仅仅是肉食者的共识,同样也是大明普通人的共识,比如唐宪宗时,安西都护府的铁军,已经孤军守城四十年,龟兹满城尽白发,龟兹守军难道不能投降,或者说干脆回到腹地吗?他们没有,而是在龟兹守了整整四十年的时间。
而考中了经学,就代表着一只脚跨越了阶级,可以选择缴纳束脩就学,或者签订委培契约,学完之后无法考入国子监或者皇家格物院,就需要履行契约前往绥远、辽东、云贵、长崎、吕宋、旧港等边方地区,这三年的束脩为三十银,签订契约,朝廷可以垫付。
这种古怪的平衡状态,是激进派和保守派之间对彼此政策的部分认同和部分反对造成的犬牙交错的局面,如果首辅次辅、保守派和激进派之间这种异见,演化成为了政斗,甚至形成党锢,求同存异的共识完全消失,为了反对而反对,全面反对、全盘否定的话,平衡状态就会打破。
让学问带上了铜臭味,是对知识的亵渎!这是批评王崇古的主流,京堂的民报如同炸了锅的反对王崇古的胡作非为,最让诗社笔正们无法接受的是,考成赏银的钱,是晋党、晋商的认捐!
怎么可以降价!
王崇古来真的,他不是在皇帝面前表忠心,领了圣命,开始阳奉阴违,在皇帝面前吹半天,结果迟迟落不到实处,总是讲困难,说顾虑,从制度设计到制度推广,王崇古动作十分迅速,杂报跟踪报道的速度,甚至跟不上王崇古推行政令的速度。
基于大明的贱儒疑似过于多了这个基本观点出发,工兵团营三级学堂的建立,从一开始就表现了它的狰狞面孔。
至于青史留芳,对于每个大明人都很重要,大明不讲来世,投胎就可以做个人上人的来世报;大明也不讲现世,活到哪儿算哪儿,生命会随着呼吸的停止而终结;
大明讲永生,以名长存,以名永生。
所有人都会在时间面前成为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当站在历史的岔路口,有机会、有能力、有魄力可以成为历史长河里的一块柱石,历经千年计量的冲刷,依旧屹立不倒,甚至成为脊梁的一部分时,王崇古的表现,称不上什么疯魔。
张居正是认同解刳院那一套中原优胜论的,因为一旦以千年为尺度去思考问题时,就不是军事问题、政治问题、经济问题,而是文化问题了,沉沉浮浮,循环上升是矛盾说的核心观点,但文化的坚定支持,让那一套的优胜论变得更加令人信服。
拜占庭十一世大喊着,我将如同闪电般归来,但罗马完全没有任何归来的苗头了。
汉室江山,代有忠良。
张居正思索了片刻,俯首说道:“南望九原何处是,尘砂黯淡路茫茫,是文天祥的绝笔诗,三百年前,文天祥被押解入京,在柴市被忽必烈斩首示众,他所说的九原,是九原郡,是阴山脚下,是赵国修建的边城,是秦时的九原郡,是秦始皇所修直道的北止点,是汉时的五原郡,是唐时的丰州,是现在的五原府。”
张居正完整的回答了陛下的问题,这就是历史的厚重。
“先生所言有理。”朱翊钧听明白了张居正想表达的意思,的确,王崇古的行为,算不上疯魔,甚至非常的克制。
“群臣上谏,请潞王就藩。”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起了潞王大婚后的安排。
潞王朱翊镠荒唐,整个京师都是议论纷纷,请皇帝约束,也请皇帝安排潞王就藩,就藩之后,有损朝廷威严的荒唐事,都是在王府里发生,而不是在京师了。
潞王就藩的地方位于河南卫辉府,这座王府是在弘治年间修建,已经有至少七十年的时间,弘治十四年汝王朱祐梈到卫辉就藩,汝王朱祐梈绝嗣国除,王府无人居住到万历十年,早已是满目疮痍,朝臣的意思是将潞王就藩此处。
“卫辉王府破败,仍需修缮,臣以为不宜立刻就藩,朝廷绥远驰道、绥远矿业,度支紧张,修王府实在是无财用支出,臣以为先令潞王继续留在京师,以全潞王一片孝心。”张居正不认为封到河南是个好主意。
河南的王府太多了,清丈都是个老大难,这好不容易一点点把清丈进行了,这潞王就藩,恐怕不利于清丈。
朱翊钧开口说道:“朕打算把潞王封到棉兰老岛达沃城去。”
“陛下,这…”张居正对海外封藩之事,早有准备,但陛下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让张居正一时间无法接话。
问题太多了,不是一蹴而就就可以解决的。
首先,李太后就不可能答应,棉兰老岛是什么好地方吗?那达沃说是棉兰老岛第一大城,吕宋第二大城,连红毛番算上,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万丁口,上海一县就有62万人,就那个破地方,去了也是对着大鳄鱼龇牙,什么破地方,也要让太后最爱的小儿子前往就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