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张居正最终认同了陛下对江西这六百万亩田的平价购入,他相信江西地面遮奢户们可以理解,割肉总比掉脑袋强。
循吏体系,是考成法之下的新的晋升体系,完全不同于过去的姑息裙带,但凡是对自己有点信心,讨个监当官干起来再说,所以京堂留下来摇唇鼓舌的多为贱儒。
张居正略有些为难的说道:“江南之田,惟徽州极贵,一亩价值二三十两者,今亦不过五六两而已,亦无买主。江西山多地狭,一亩地怎么也要六两五钱银了,这笔钱从何而来?”
万历皇帝对张居正是有怨气的,不给他无限制的花钱,也是怨气之一。
张居正对新政现在抱有警惕的态度,大明的发展越来越危险,尤其是对皇帝而言。
“国帑因为绥远驰道和绥远矿业,财用有亏,虽然大司徒和少司徒从未提及,但内帑还有存银二百余万银,可以暂时拆解国帑使用。”朱翊钧说起了朝廷财政问题。
这就是划出了道,只能吵,说不过也不能动粗。
“对于个人,对于国朝都是如此,对于个人而言,日后收入预期增高,就可以承担更多的负债,比如海事学堂的舟师,入学愿意欠这六十银束脩,因为他们知道日后,可以还得起。”
当妖书传遍京师后,科道言官完全顾不上王崇古了,正妻开始闹腾了,虽然早就彼此心知肚明,但被人挑在了明处,正妻就得做出反应来,外室们也在闹,清流们可谓是焦头烂额,这段时间王崇古日子过得清静,朱翊钧也清静了很多。
朝廷清丈是第一次给条件,如果选择与国同行,那么遮奢户仍然可以保留地籍,生产资料还是他们的,江西地面的遮奢户选择了隐匿;平价购入,是第二次,朝廷给条件,这已经是非常仁义了,如果江西地面的遮奢户还是给脸不要脸,那朱翊钧就要直接抄没了。
“远没到这个地步,俸禄、边军军饷还能照常足饷。”张居正对这个提议并不认同,他十分确信的说道:“国家内外帑藏供用自有定规,如金花、子粒贮之内库,专供御前之用,京边钱粮贮之太仓,专备军国之需。”
“王府丞,这些读书人也不过如此啊,比嘉靖年间的差得多了,那时候,读书人甚至敢冲击皇极门,给君上添堵。”张元功看这帮读书人,略显不屑的说道。
新政根本没有尽头,也没有对岸,大约一生都要在路上。
张居正不担心陛下,他担心的是以后。
朱翊钧思索了一番说道:“这是个不存在的问题,因为当前阶段的过剩人丁,在下个阶段就会成为必要人丁,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便是没有发展到下一个阶段,我们还可以通过开拓去解决这一问题。”
万历十年六月张居正病逝,万历十年八月王国光被打为了晋党叛徒,过两个月,王国光被罢黜为民。
这就是朱翊钧所言平价的依据,有祖宗成法,抄作业解题就是这么快。
人口的增长,放大了农业、乡野和农户问题的严重性,但同样,可以倒逼朝廷去解决这些问题,比如乡贤缙绅把持的宗族自治、私刑的问题,在人地矛盾得到部分缓解后,就可以尝试了。
顺天府丞王一鹗表示,你们吵归吵,但不能打砸抢,打砸抢一律按聚啸作乱,打一百杖,打不死就流放绥远。
“陛下所言甚有道理。”张居正思考了片刻,还是选择了认同陛下的想法,人口上限这个事,张居正认真盘算后,在当下开拓的大背景下,的确是个不存在的问题。
江西的乡贤缙绅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潘季驯在江西大杀四方平蝗灾,江西地面的势要豪右知道,不遵朝廷号令,朝廷真的会杀人。
“诸位,为何到我门前吵闹?”林辅成打开了家门,走了出来,对着四方拱了拱手,大声的问道。
林辅成大声的说道:“朝廷铸的钱不够用,是因为通宝里有铜,跟你们一样铸铁钱飞钱?贱钱害民啊,朝廷不让你害民,反倒是朝廷的不是了?照你这么说,百姓就该用贱钱?大明人理应拥有使用大钱的自由!”
再一再二,不再三,这就是朱翊钧做事的基本逻辑。
万士和极其擅长洒水洗地,自从江西615万亩地的大案爆发以来,万士和就一直在查旧案,看如何既让朝廷体面,也让势要豪右体面一点,果真给他找到了。
“世界这么大,总能容得下。”
这就是张居正反对工兵团营的原因,这种富有活力的集体生产的方式,会催生人口聚集,大明会有越来越多的城池变成百万都会,到那时候,人口激增,就是大乱的开始。
“万历八年进士,杨同善!”杨同善大声的回答道。
林辅成道谢之后,直接挺直了腰身,舌战群儒罢了,他又不是没干过,上次在太白楼,一打六十,他都没输。
五个外室,七个儿女,这是一个七品监察御史能养得起的吗?俸禄显然是养不起的,但大明官吏有太多的办法,将权力变现了,而且这五个外室,甚至都不用他去养活,自然有人帮忙,活跃在京师的掮客们,总是能精准的把握需求。
“那就折价一银吧。”张居正认可了这个价格,大明皇帝朱翊钧也杀人,兖州孔府衍圣公一家若是遵从朝廷清丈令,他衍圣公现在还是大明公爵;新都杨氏要是不折腾,遵循清丈令,现在还是诗书礼乐簪缨之家。
只要两代人,三十年,大明就要面对这个残忍的问题了。
“其实没必要担心。”朱翊钧颇为肯定的说道:“不必担心一个不存在的问题。”
街上全都是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逍遥逸闻被士林广泛反对,根本就是皇帝的走狗,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自由派?自由派有当皇帝走狗的吗?自由派应该是‘向官僚、专制公开挑战的旗手’,这是当初林辅成入京时,所有士林对林辅成的期许。
没事,到时候朱翊钧写出来,托名张居正就行了。
“哈哈哈!”
王谦也是个乐子人,这么好玩的乐子,怎么能少了王谦呢?京堂的言官现在选择了闭嘴,已经不敢攻讦王崇古了,那妖书,实在是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