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想了想说道:“考卷已经定了,要难都难,算学,三才万物总经纶,朕看了国子监伦堂彝伦堂的试卷,并不是很难。”
张居正、王崇古等人带着廷臣们走进了文华殿内,在见礼之后,开始了每日的廷议。
几乎是直接明说,海瑞穷的叮当响,哪个掮客会找到他门上?掮客们当然奔着大鱼去的。
大将军府的黄公子是皇帝这件事,算是在廷臣之间的公开秘密。
万历十一年的新政,仍然是以普查丁口和废贱奴籍为主,二月初二龙抬头,朱翊钧起了个大早来到了文华殿,准备参加每日的廷议。
大明商舶正在进行新航路的开拓,吸收白银的速度将会大大的增加,短期内这根弦儿,不会崩断。
算学这种东西,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因为佛祖也不会。
海瑞愣了下说道:“万历八年恩科的时候,我记得,京堂国子监考的还不如南衙国子监,京堂儒生有名师教授,但是他们不学啊。”
王崇古思索了下说道:“掮客主要是图财。”
朱翊钧选择了尊重朱翊镠的意见,让他跟万国美人好好玩耍吧。
大明的贱儒广泛存在,可不是胡说。
理由也很简单,大明是当下世界最大的供货商,同样也是世界最大的消费市场。
海瑞以为这个现象是最近才发生的,因为他考科举的时候,没有这种掮客找上门来。
“抓抓抓,全抓了,送绥远!”朱翊钧拍了板,定了这件事的处置结果,入京参考大不易,即便是举人有朝廷给的官给配驿,但一路入京,还是需要许多的资财去支撑,这进了京再遭遇骗子,很影响会试时的心态的。
“去岁八月起,晋人清查本家应免丁粮,并将亲族异姓影射者,通行首革,共革过冒免人丁四万三千七百八十人,粮六万三千八百八十石有奇。”王崇古说起了自己对晋党的重拳出击。
为了配合大明的普查丁口政策,王崇古在晋党内部展开了内部清查,大明有功名在身,亲族异姓托庇免四差银、免赋税这种事,是惯例,而现在王崇古将晋党上下仔细查了个遍,把这些冒免人丁全都给划去了。
增加税赋的同时,也是做出了坚决对隐丁说不的态度来。
“王次辅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张居正看着王崇古,眉头紧蹙的问道,他居然偷偷进步!
王崇古现在真的不拿晋党当回事儿了,根本就是摁着晋党的利益,刷自己的名望,他现在的根基是官厂团造和工兵团营,还有陛下的圣眷,底气硬的很。
而晋党呢?只能听命,甚至要仔细配合,王崇古可以没有晋党,但是晋党不能没有王崇古。
就那些指望着王崇古从指头缝儿里漏一点消息发大财的晋商们,就离不开。
“元辅这话说的,不能做吗?”王崇古终于在忠君体国这件事领先了一次张居正,别提心里有多痛快了,若不是在文华殿上,他都要笑出来了。
全楚、全晋会馆互相掺沙子,彼此都有对方的人,两个会馆做了什么,按理说是瞒不住的,但王崇古让王谦去做的,王谦是御史,还是王崇古的次子,办事的权限还是有的,而且做事机密,自然悄悄进行。
张居正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就是咱们想一块去了,我也刚刚完成了清查隐丁,冒名影射者,大约只有两万五千三百四十人,钱粮三万余石。”
“嗯?元辅什么时候做的?”王崇古大惊失色,他是故意让王谦瞒着,偷偷的做,张居正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也在偷偷进步!
张居正笑着说道:“王次辅这话说的,不能做吗?”
“做的,当然做的。”王崇古叹了口气,这趁着科举,给陛下献礼,获得圣眷的打算落空了,但王崇古立刻振奋了起来,张居正不会跟他分圣眷,该是他王崇古的圣眷,一分一毫都不会少。
张居正缺这点圣眷吗?只要张居正不是明火执仗,跟着戚继光一起造反,要夺了皇帝的鸟位,张居正的圣眷是不会损失的,不会损失也意味着不会增长。
张居正和戚继光不会那么做,历史一次次的证明了,得位不正这四个字,就是王朝绕不开的魔咒,但凡是得位不正,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张居正、戚继光不想以后被人指着骂:类司马懿也。
在所有人看来,张居正清查隐丁,冒名影射者是应该的,而王崇古干这些,是忠君体国的表现。
汪道昆有些尴尬,谭纶走后,他成了浙党党魁,这楚党和晋党厮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汪道昆压根就没准备,他一脸迷茫,这个时候,就显得他汪道昆很呆。
科举临近,意味着又一批的进士诞生,进士在税赋、劳役、司法上享有特权,那么围绕着进士,就会有亲族异姓影射者的出现,所以王崇古和张居正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个时间对内开刀,就是告诫新晋进士,大明已经变了。
“好好好,很好,传令各总督巡抚,严督所辖优免定例冒名之事。”朱翊钧听闻终于露出了个笑脸,他看着王崇古笑着说道:“次辅也不要吹求过甚,招致人心怨怼。”
“臣谨遵教诲。”王崇古俯首说道。
从数字上来看,楚党的冒名优免的人比晋党要少得多,可是楚党的规模比之晋党还要庞大,张居正得势,楚党自然会扩大,晋党的问题显然更严重,王崇古对内开刀也是怕引火烧身。
得亏是提前做了,否则张居正完成了清查冒名优免,他王崇古没做,就陷入了绝对被动之中。
这也是王崇古知道自己斗不过张居正的原因,很多事别说做错了,没做到前面就是被动。
这就是张居正在朝的政斗格局,收买李乐已经是王崇古最后的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