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有趣的是,当初谭纶卡着王崇古那份提举名单,杨博也没有强行让谭纶通过那封名录,还这份人情。
这名儒生用力的将李开藻推了一下,怒不可遏的说道:“说不出来了吧!简直可恶至极!败类!有辱斯文,羞与你为伍!”
李开藻现在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可是之后呢?海瑞,是大明道德楷模的化身。
“你父亲反复告诉过你,处事不惊,遇事不乱,戒急用忍,行稳致远。”
真的是小人,杨博就该拿出香火情,逼迫谭纶,但杨博没有,真的是君子,就该制止科道言官以咳嗽弹劾谭纶,但杨博也没有。
李开芳知道自己要做进士了,虽然还没放榜,但他就是知道,他的算学成绩,绝对是前五十名,整张卷子,他对照了国子监公布的答案,李开芳反复确认过,他可以考满分。
李开藻终究是没能说出口,算是默认了海瑞的批评,那篇文章,的确是堂哥代写的,甚至包括以前的诸多惊艳绝伦的论断,都是堂哥李开芳写的,他的确有些才华,但没有厉害到让人惊艳的地步。
毁一个人有多简单?只需要一句话。李开藻和他父母半生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沈鲤。”沈鲤平静的报了一个名字,京堂的学子都知道他,或者说作为骨鲠正臣,如果不是海瑞在,他就是大明第一骨鲠。
沈鲤站在辟雍正好看完了这一幕,他走了出来,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居然还在帮他,实在是让我十分的意外。”
“不要你管!你当你是谁?一个讨饭的下人,还训诫我!你疯了吧!”李开藻彻底疯狂,大声怒骂着堂兄,似乎要将所有的怨气,都洒在堂兄身上,似乎都怪他,都是因为他,才有今日之辱。
杨博是君子还是小人呢?其实晚年的杨博,已经完全迷茫了,他知耻,有荣辱之心,知道这些事不对,不能这么做,但身后太多人推着他向前走,所以,杨博那时候的表现很拧巴,进而才会有君子还是小人的问题。
李开芳变得如此陌生,让李开藻直接呆滞了起来,他不知道李开芳为何突然变的如此狠厉,这种凶狠的态度,他从来没见过。
“他很有天分,而且如果不是他的父母,我也读不了书,我要感谢这份恩情。”李开芳老老实实的实话实说,这不是仇,是恩情。
诚然这么多年来,这个毛头小子抢了很多本来属于他的荣耀,但,李开藻的父亲,给了他李开芳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那就是读书。
“原来如此。”沈鲤点了点头,他很欣赏李开芳,笑着说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少宗伯是要问我拜谁为座师吗?学生自问算学一道略有成就,打算考五经博士!”李开芳脸上带着许多的兴奋说道:“我有把握这次算学能拿满分!”
“全对?”沈鲤惊讶的问道。
李开芳连连点头说道:“嗯,国子监张榜公告的答案来看,的确是全对。”
“很厉害,算学那些东西,我看了都头疼不已。”沈鲤真心实意的夸赞李开芳的成绩,那些比天书还离谱的玩意儿,沈鲤真的是弄不明白,能把算学学明白,那都是天赋异禀。
“放榜了,放榜了!东华门外放榜了!”一个廪生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着。
沈鲤看出了李开芳的焦急,笑着说道:“去吧去吧。”
“学生告退。”李开芳礼数十分周全,行礼之后,立刻就向着国子监外跑去。
东华门外唱名,就是三年一度的盛典,有人喜来有人忧。
李开芳赶到的时候,东华门外并没有多少学子,显然放榜的消息,还没传开,李开芳找了个好位置,等待着宫里的宦官张贴黄榜。
人群开始聚集的时候,李佑恭才捧着黄榜,来到了张榜处,开始贴榜。
“浙江秀水举子朱国祚,举经学金榜第一!”
“福建晋江举子李廷机,举经学金榜第二!”
“江西吉水举子刘应秋,举经学金榜第三!”
……
“福建永春举子李开藻,举经学金榜第三十五!”
李开芳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金榜第三十五名愣了许久,他那个弟弟,居然高居金榜第三十五,李开芳真的很羡慕李开藻的天分,这么胡闹,还能金榜题名。
很快,李开芳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在第六十一名的位置上,进士出身。
李佑恭往前一步,大声的说道:“开第二榜算学金榜!福建永春学子李开芳,举算学金榜第一!也是唯一会试算学满分者,陛下欣喜,赐白银一百两、纻丝五表里、国窖五瓶,少示优眷不必辞。”
两榜题名,唯一满分者,李开芳立刻振奋了起来,他在儒家经典上没有天分,但他在算学一道上,很有天赋!
金榜开完后,又一个红衣太监走到了金榜之前,而两个小黄门将毛笔和砚台放在了红衣太监的面前,来人是张宏,宫里的二号人物,他站在金榜之前。
所有人都看向了张宏,这放榜的太监李佑恭已经唱完了榜,又来了一个太监,这不符合常理。
张宏拿起了毛笔,将李开藻的名字涂黑,然后在金榜的末尾写上了补录之人,也没过多的解释,离开了金榜之前。
大明皇帝朱翊钧让张宏来,涂掉了李开藻,增补了一人,这是罢黜,也不用等到李开藻继续鼓噪声势,最后落得被褫夺官身,罢黜功名,直接少走了几十年的弯路,直接被除名了。
这是符合规矩的,科举不是归恩有司,而是归恩圣上,通过会试从来不是进士,殿试之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