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扎心的话让天顺帝更加恐慌,他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权利与名誉,否则也不会隐藏真相,勤勤恳恳地去做一个明君。
在朝堂之上被千夫指责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天顺帝不想自己被计入史册,留下千古骂名,万世诟病。
“原先还想直接伪装成你上朝,可是想来想去,我发现,静王说得对,合该让你亲眼见证众叛亲离,无论是谁都不会站在你这边,只能无力地被现实碾压,才有趣。”
流光嘴唇不动,低低的声音传入天顺帝耳中,让他心脏猛跳,静王?这个主意是静王出的?!
杀人莫过于诛心,天顺帝也曾经疼爱过大皇子,只是最后还是选择了放逐这个孩子,如今,报应来了。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去请了几位已经成年的皇子,连带着养伤的静王也被抬了过来。
“父皇,你糊涂啊!”
他好像还有些不敢相信现实,不愿意相信天顺帝是这样的帝王,痛心疾首地拿着那一张张沾满血泪的证据,最终忍痛道,“父皇,您,下罪己诏吧!”
无论如何,道歉是必须的。但是天顺帝肯定是不愿,并且下意识地说出:“不,朕没有错,朕都是为了朕的……”
话语戛然而止,引人遐想,流光总是能把他的话控制得死死的,一个不该说的字都无法说出。
于是朝堂更乱了,众臣子皆认为天顺帝应当下罪己诏,又有人趁机说起胡人大军一事,内忧外患,忧心忡忡,被逼急的天顺帝又偏偏在这种时候暴吼一句:“绝不!”
“陛下,胡人大军都兵临城下了,难道您还不派兵去镇压敌军,非要等到他们杀到京城来,才知道错吗?”
天顺帝本意是不想下罪己诏,可是一位大臣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把他给气得胸口发闷,眼前一黑,随即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由于他向来是个主和派,导致没有任何人怀疑天顺帝不想打。
尤其是那群拥护他的主和派,万事都以天顺帝为先,尽管现在的情势不妙,也依然偏向天顺帝。
可惜一切都没有用,以静王、武宁候等人为首的主战派强势碾压,等到晚上之时,边疆战事已经传遍京城,这几日闹得人心惶惶。
等到新的战事到来时,胡人已经开始攻城,这下子有志之士都再也无法拖延下去,纷纷站出来请战。
身受重伤的静王正在休养,可是因为他主战,竟然有不少人来登门造访,一时之间静王府门庭若市。
一天后,考虑到边疆局势危急,在众人的请求下,静王终于再次进宫。
也就是这一夜,大梁彻底翻天覆地。
一夜之后,天顺帝罪己诏写了,陆家的清白还了,就连退位诏书也下了,接任者——静王周闲。
文武百官知晓之后,心情相当复杂,武将有武宁候镇压,京中的兵力早已落入静王之手,谁也不敢反抗。
闻人丞相知道以后,也是一阵默然,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可是明白了又能如何?
天顺帝身边最忠心耿耿的拥趸,聪明的已经闭嘴,愚蠢的已经被下了监狱。
“老师,您这是要去哪?”
闻人丞相的弟子刚赶到丞相府,就见闻人丞相令人备了马车,正要离开府上,不知去往何方。
“静王府。”闻人丞相只是简略一句,他的神色疲惫,眼神坚定。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想办法让静王放过太子,如今的局势一切都如静王所愿,天顺帝是活该的,可是太子……大概是这其中最无辜的人吧。
明明马上就要登基了,可是周闲依然住在静王府,闻人丞相在杨公公的带路下,一路走过亭楼阁台,迈入青石铺出的小径,本该养伤的静王正躺在美人腿上,悠哉悠哉地钓着鱼,好似就等着他上门来了。
阳光透着树叶间的缝隙散落在他的身上,形成一片片的斑驳光影,身着白衣的美人头上盖着静王的外衫,背对着闻人丞相,压根看不见面容。
而闻人丞相也未曾在意此人,只看着醉卧美人膝、悠闲懒散到闻人丞相想要用戒尺狠狠揍他一顿的静王。
不过此次前来,是为了求情,闻人丞相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见过静王殿下。”
“哎,闻人丞相多礼了,您两朝元老,还是我的老师,于情于理,应该我起来对你行礼。可惜我身子虚弱,难以支撑嘶……丞相快快请坐吧,今日到来一定是有要事商讨,杨公公,快赐座!”
周闲躺着美人腿上,一动不动,起初闻人丞相觉得这家伙在享受,可是现在再仔细一看,他好像身体真的有点僵硬,完全没有动弹过,扭头仰着脸看他时,左脸边还有一块红印,模样奇怪……
虽然不可能,但是闻人丞相觉得那很像他孙子被人掐红脸的样子,甚至微微有点肿。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杨公公将椅子搬到一旁,又给闻人丞相一根鱼竿,已经上好饵料,乐呵呵地道:“您请,殿下已经打好窝了,丞相可以一边钓鱼一边谈论要事。”
“……”
真古怪。
闻人丞相看了看一侧的周闲,这一回多看了一眼披着周闲外衫的美人,依然看不清楚模样。
只注意到这位美人随手抓了一把饵料,就往周闲嘴里塞,从混不吝纨绔王爷形象转为深不可测的静王却听话地吃下,丝毫没有勃然大怒的征兆。
他甚至慢慢嚼着,伸手从一旁的水果盘摘下葡萄,剥好皮,就往看不清楚面容的美人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