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碗的样式大同小异,哪些是借的哪些是自家的不太好分清,怕就怕人家嫌弃,拿多了还给别人添麻烦。叶澜当面谢绝了她的提议,但碗是必须要用上的,于是便换了个想法,问她可否用米铺的热水洗个碗。
“当然可以!天气冷,铺子里的热水就没断过,婶子你同我来。”
几十块碗,二人一起洗倒也快得很,不多时便一人抱着一摞回来了。方敏热切十分,跟在边上又是递碗又是帮忙招揽生意,汤很快卖完,她霎时有些无所事事,好在李映香是个善聊的,人少时便和她说了会话。
收了摊,方敏又跟着一块到了自家的米铺。
她毕竟不是当家的,今日突然带了几十块碗回去洗,叶澜怎么着都要亲自同方东家道一声谢。方圆对此很是大度,“叶小娘子长期照拂我家生意,连带着小女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方敏在边上接话:“阿澜这热汤的买卖还要做上一段时日呢,日日都要用到碗,客人这么多肯定不够,日后就在我们铺子里洗吧!”
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几十块碗顶多用上些热水和茶枯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本叶澜不提这事儿便过去了,现在方敏一嚷嚷,她爹拒了才是掉了面,不禁讪笑,“当然可以,当然。”
心大的姑娘全然不察亲爹的眼色,还兴致勃勃要送叶澜出铺门,叶澜心中对她再是感激不过,同时又觉得好笑,“你啊,待会儿又要挨你爹的说教了。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应当事事先想着自家。”
“那日后我们若是成了一家不就不碍事了吗?”方敏说完才想着看看李映香有没有在听,她还是要点脸面的,于是立刻变得扭捏起来,“婶子她知道……”
“还不知道,你若是介意的话我便不同她说。”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两人站在米铺门口一阵交头接耳,过了许久才分别。路上李映香忍不住说起方敏,只委婉道她“脑子瞧着不太灵光,人却是个顶好的姑娘。”
叶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秦铮在边上给拍背才顺过气来,“她平日里可不见这样,还不是因为心悦赵小哥,面对心上人他娘才乱了阵脚。”
妇人和儿子联系少,哪里晓得其中还有这牵连,一时之间蹦出一窝蜂想说的话,结果半天没问出来一个,“那,那子淮是什么个意思?这姑娘家世不差……哎呀我家子淮也不是个差人。”
“这两人之间的情感旁人怎会知晓。”叶澜握住李映香的手安慰她道,“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只当她是隔壁邻居家的姑娘,剩下的叫他们自己发挥去吧。”
子淮先生
叶澜寥寥数语,李映香却思索了半夜。
小儿去年就到了弱冠之年,同龄人这个年纪早已成婚生子,偏他身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叫她这个当娘的空着急。如今有了消息,她原是想着去问问,毕竟做娘的关心一下也无可厚非。
可转念一想到大儿,那股子高兴劲顿时散了大半。
当年的喜事闹得不全是喜,这一个两个都是有主见的,再不需要她的庇护,更不用说这些个大事,自个还是莫要去惹他们的不快,省的最后连她这个娘都不认。
如是哀声哉道半宿,又在夜中点了油灯收拾起包袱来。
一肩挎一个,即便是在夜色中也不难瞧见。叶澜一下便看见她肩上鼓鼓囊囊的两座小山丘,她才看了一瞬,李映香便察觉到她的视线,也不知触了哪根筋,赶忙颠了颠包袱,涨着脸解释,“这些都是我自己平日里做的一些小菜,还有几双纳的鞋底。”
这反应叫叶澜哭笑不得,别说叶家了,就是秦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给她拿,便道,“这有什么,大哥小哥在外头谋生,挂记也是正常的,东西可拿足了?还有什么缺的吗?”
此话让李映香心中舒缓,她忙谢了叶澜的意,只说大男人糙,用不上什么精细的。那两个包袱先放在一旁,当务之急是把她那份汤煮了。
好歹在灶房待了几十年,连带着就握了几十年的刀,李映香的动作快得很,豆腐块切的又小又均匀。煮汤就更不用说了,那几样调料轮番下去,做出来的汤跟叶澜昨日做的没什么差。
收拾好推车,叶澜提醒她出发的时候别把包袱落下,又叫她先去赵家兄弟处,早去早回的好,免得到时街上人多手杂把东西偷了去,“您可晓得路?”
“晓得晓得。”李映香连声答应着,她虽没去过几次,但这路却是熟记于心。
一家人到镇上的时候正早,街上还不至于是人挤人的场面。李映香帮着把摊位打点好就背着包袱往书院的方向走,进了巷子人愈发少,她心里都犯怵,还以为是太久没来记忆出了岔子,好在身后很快有了孩童打闹的声音,这心也就沉了下来。
那两个孩子正是去书院学习的,身上都斜挎着一个手工缝制的布袋,透过袋口能瞧见里边皱皱巴巴的书卷。一看见妇人,闹也不打了,问她要去哪里。
李映香答说书院。
年纪较小的孩子停下步子来,歪着脑袋看她。小孩子不甚会掩饰,连着那目光都是直勾勾的,一连好几个问题成串冒出来,“你是来找谁的?我们先生吗?你是他的谁?”
妇人顿了顿,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只说是的,后半段缓了片刻才启唇,“我是他的娘。”
幼儿不察怪异,又继续一蹦一跳朝前走,说要领着她去书院,“你是先生的娘,那你就是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