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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双手紧紧攀在浴盆的边缘,织贝般的指甲都泛起了白。她微尖的下颚抵在浴盆上往前送,恰可临水自照,看到不断晃动的浴水中,有起伏雪峦,有玉雕锁骨,有她伸长的秀颈,翕张的朱唇,眯起的湿眸,还有身后一道无情挞伐的高阔暗影。
她垂落的几缕发丝在水面一条条荡漾开去,勾勒出她越来越绯红的面靥,像是一朵春水桃花徐徐绽开,盛放。
“嫁不嫁给我?”他怒气未消,粗声问道。
“嫁的。我嫁!呜呜……”她叫苦不迭,嘤声应道。
“那,愿不愿意入我萧氏祖坟?”他望着被凌乱乌发掩住的一截后颈,雪一样的白腻,还可见婴孩般的细细茸毛,随着剧烈的动作颤下一滴又一滴的水珠。
“愿,愿意……生同衾,死同穴……长风……唔……”她好话说尽,已耐不住身间的沸腾。
“叫我什么?”他没有停下,又发起狠来。他俯身咬住了她娇粉欲滴的耳垂,自喉底发出一声低语。
“长风……夫君,夫君……”她气若游丝地向他示弱。
本想用一声声婉转的求饶让他多一分怜惜,却反倒是更加助长了他的欲。
……
凝燕静静等在浴室外面。
打好的热水渐渐凉了又换,重打了一盆又一盆。
内里“哗啦啦”的水声盖不过女子酥骨的低吟,还有时不时的絮絮私语。
直到浴室门开了一小道口子,面无表情的将军从缝隙里探出半身,只随意披了一件中衣,衣料紧贴在身上,浑身不知是汗还是水,映着衣下宽肩窄腰的身形,露出浅蜜色精赤的肌理。
他取走了热水。浴室的门一眨眼又“嘎吱”一声被他很快关上了。
浴盆本来的水已凉了,重新换了新取来的热水后,清河被男人抱入了温热的水中。
额间的碎发已被升腾的水汽沾湿,连带着颤动的眼睫也覆满了细小的水珠,半掩住其下一双雾气迷离的眸子。
清河看到他长腿一迈,也进入了逼仄的浴盆。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身子,往角落里靠,赌气一般别过头去。
脸即刻被一双大掌捧起,缓缓将她的面庞掰了过来。
他要直视她。
男人埋首下来,目不转睛地定在她的面上,深邃的眸子似在一寸一寸描摹着她且娇且羞的容颜。
“不是梦……”看了许久,他突然喃喃了一句。
清河本是心虚,现下忽地有些心疼,抬手轻抚他的掌,也道了一句:
“我回来了。这回,我不走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水面猛地一荡,她已被男人搂入怀中。水波柔柔地在二人身间漾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悠悠散去。
氤氲水汽中,男人坚毅的侧脸多了几分清俊,目光比底下的深水更温润,一刻不移地罩在她周身,仿佛怎么都看不够她似的。
她也伸出双臂,环住了他,柔腻的手指一下一下摩挲他有些粗糙的颈背,将她在肃州的经历一点一点说予他听。
“为什么不立刻回来找我?”他声音低沉,问得不容置疑,却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本打算想借此机会消失于世的,可还是舍不得。本来只想回来看你一眼,谁知,来了就走不掉了。”她嫣然一笑,长睫掩落,垂下清亮的眸子,神色仍带着微微的羞怯。
男人眼神温柔,语调却凶狠,手指收紧,掐着她娇嫩都滴得出水来的面靥,道:
“你若再走试试。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都会把你追回来。你这辈子,只能是我萧长风的妻。”
“我可不敢走了。”她没好气地在他后背用玉指一圈圈勾画着,低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了我,河西军不顾了,连命都可以不要。”
她眉心涌动着哀意,嘟起了嘴,故意用小臂拍打了一下面前的水,溅了两人一身明晃晃的水珠,气呼呼地垂头道:
“若不是凝燕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已向圣上下了聘书。你藏得可真好,让我白白难过一场……”
长风皱眉,用拇指小心翼翼地拂去她唇上刚沾上的水珠,神容专注,眼神赤诚,道:
“我与你相守一生的心意,从未改变。”
“你不恨我了?”清河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眼尾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心潮已是暗涌不已。
“我是恨过你,但并不是因为当年之事。”他望着她缓缓抬眸,面露惊异和不解,语调始终平静,“我只恨你选择欺瞒,而不是与我坦诚。我恨你选择逃避,而不是与我一道直面。”
清河眼眶一湿,侧脸贴着他的前胸,低低道:
“我只是怕你知道了真相后,不会再理我了……你一生清明刚正,又怎会要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
长风垂眸摇头,温柔地用长指撩开她唇瓣上被水沾湿的发丝,双唇吻了下去。
不探进去,只是在唇口间浅浅厮磨着,如同在雕琢一件易碎的珍宝。她听到近在咫尺的他,用深沉的气息对她说道:
“我已知晓当年之事的全貌,亦知你的难处。你为我所做的,已经够多了。”
“五年前,先是让你在你父皇和我之间两难;五年后,我成了叱炎,又让你在长姐与我之间两难;待我归来,你更是在我和与你情谊深厚的陇右军之间两难。”
“我只恨自己知道得太晚,太过无能,未曾尽到一个夫君的责任,没能保护好你。却让你独自一人承受那么多年的委屈。每每忆及你为我所受之苦,我便心如刀割。”
他眼中有痛惜,有爱怜,亦有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