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看她,面容冷峻,自上而下睨视着她,渊深的目色中映出她微启的嘴唇。
她眉心直跳,玉白的指尖几欲掐破掌肤,缓缓说道:
“你放过他。当年之事,根本不是他,不是陇右军。”
他沉着脸,似是已然腻烦,侧首朝身后的亲卫令道:
“送她回去!”
清河错开几个犹豫着向她逼近的亲卫,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颤声道:
“是我。当年一切,都是我!”
长风倏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忽而对身后的亲卫怒喝道:
“出去!”
众人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退出了地牢。牢门“啪”地一声再度紧闭起来,外头的风雨和光线一丝都透不进来。
二人在黑暗中面对面站立着。各自的面容无法看清,唯有四目相对,湛湛生光。
此间静得落针可闻,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如此急促,如若擂鼓。
清河立着,凝望他许久。
眼睛适应了这样暗的光线后,他的面庞在她眼中逐渐清晰起来。
她已有半月未曾当面见他。
英朗的下颔线已生青茬。硬挺的下颚微收,瘦削了几许。锋利的眉宇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倦色。
此刻,湿漉的雨水将他的轮廓衬得更加英挺分明。他微微泛红的眸光像是有水汽凝成了重霜,冷意彻骨,可内里还燃着幽明不定的火焰。浓重的眉骨间坠着一滴晶莹的雨珠,一直迟迟不肯落下。
只是这样俊美的面,柔情的眼,不知今后是否还能见到。
静了片刻,清河等不到他眉间的那滴雨珠坠落,轻叹一口气,移开了目光。
她启唇,开始说道:
“一月前,那个回鹘的雨夜,你质问我当年的真相,那时,我其实只说了一半。”她顿了顿,看到他眼睫一动,目光闪烁了一下,继续道:
“另一半,要从十年前说起。”
“你知道的,因我的母妃身份低微,我自小备受宫人冷落,连女史都可以欺侮于我。于是我便一门心思只想出宫,重获自由。”
“所以,我步步为营,幼时费尽心机与你相交,不过是为了笼络于我有用的高门贵子,博得一个可以出宫的机会。”
此句说完,她看到他的脸色全然变了,眸中渐起了厉色。她反而垂头幽声笑了笑,款步向牢门走去。一片晦暗中,细碎的微光从门缝里落下,在她皎白的面靥投下斑驳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