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牢门。”她的声音很平静,似在极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
守卫一愣,想起少帅的军令,并不为所动,反而纷纷直起身子挡住了牢门:
“少帅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地牢。公主殿下还是请回吧。”
闻言,女子眯了眯眼,扫了一眼拦她之人。被雨水浸湿的面容如凝寒冰,还在滴水的唇角渐渐勾起一丝极冷的笑意。
她毫不犹豫从腰际取出了一把银雕匕首。
“吧嗒”一声,匕首出鞘,寒光毕露,横在众人面前。
守卫不禁失笑,公主的匕首虽然精致,但如何敌得过他们手中的利剑。
下一瞬,他便笑不出来了。
她并未将匕首指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将刀尖缓缓抵在她纤细的喉间。一道细细的血水与澄澈的雨水混杂起来,不断地滴落在匕首雪白的锋刃之上,无不令在场之人触目惊心。
“开牢门!”她重复了一遍,她柔细的声音混着暴雨声显得更加孱弱不堪,却如平地惊雷,一语震撼人心。
众人陡然慌神,心生畏惧,人墙竟被眼前的女子步步逼退,生生为她在牢门口让出一条道来。
看着这阵势,为首的守卫被惊吓得脸上的筋抽动一下,思虑再三后,还是打开了牢门。
疾风骤雨一下子涌了进去。
地牢的石阶上坑坑洼洼,溢满一滩滩积水,踩在上面水花飞溅。
清河拾级而下,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仍在不断落下,如同衣裾上曳地的流苏穗子,随着她仓皇的步子如影伴生。
秋雨的凉意袭人,她只觉周身冻到麻木,已无知觉,意识却因砭骨之寒而清醒无比,像是头顶有一根虚无的丝线提着她,引她迟滞地一步一步往下走。
这几日她的身子时好好坏,时梦时醒,说不上是何时才开始起疑的。
自她病后,就不曾见过崔焕之和从前陇右军中同僚来探望。
往日,崔焕之就算没事也会巡城后来她府上坐上一阵,不待到第三盏茶凉是不会走的。
而她一连躺了数日,他的人影从未在门前出现,连带着往日他人没到,会常送些玩什物件给她的随从都不见了。
她隐隐感到,凉州城内,山雨欲来,天地骤变。
前几日,她终于能下榻了,行至庭中漫步想要透透气,却见一众侍卫皆是面生之人,重兵把手,限制出入。自己的府邸朱门紧闭,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门缝底下已几点殷红时,不由多看了一会儿。她体力不支,很快就回房歇息,待几个时辰后惊醒再去,那小片干涸的血迹已被擦去,阶前焕然如新。
她脊生恶寒,骤然明白了几分。
直到今日,她望着天色阴云密布,在檐下等了几个时辰,终于在醒着的时候等到了前来探望的司徒陵。她有心试探,从他闪烁其词中,猜出了一丝实情。
凉州的陇右军已被归来的河西军少帅所控,崔焕之被生擒,在地牢严刑拷打。
她知道,他想要从崔焕之口中拷问的是为何事。
这件事,与陇右军无由,从来都只与她一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