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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斥候来报,祁郸军埋伏在峒关城外二十里的莽山山隘。”
“继续探!”崔焕之从腰间抽出金鞭,飞步向缚在府外的高头大马走去,高声令道:
“随我回防峒关。”
……
峒关城墙守将见少帅亲自前来督战,纷纷屈膝行礼,今日守城将领陈佟禀道:
“少帅,是回鹘人!”
崔焕之一惊,凤眸眯起,道:
“怎么是回鹘人?领兵者何人?”他大步上前,欺身靠在女墙上向远处望去。
不到三里外有一片黑压压的骑兵阵,铁蹄飒踏,碾过衰草,在黄土上扬起风烟滚滚,形似涨潮,奔涌不息。
行军速度之快,转眼已近峒关城下。
看清来人后,崔焕之不由胸口一震,瞳仁睁大,心跳急促。
为首之人一袭白袍猎猎,身披明光甲胄,有如天光笼罩,夺人睛目,墨发高高束起,兜鍪上的赤缨如血,在尘烟中随风飞扬。
“来者何人?无诏近峒关城一里内者,即刻射杀。”守城将领陈佟朝来人喊道。
“我乃河西军少帅萧长风。今日重回凉州。”白袍将军从腰侧拔出一柄宝剑,手腕一转,直指城墙道,“姓崔的,识相的,速速献城,降者不杀!”
一时间陇右军中惊呼声四起,人语嘈杂。
陇右军中,众所周知,河西少帅萧长风早已在五年前峒关一战坠崖身死,尸骨无存。陇右崔氏趁河西军一朝倾颓,借机侵占凉州,因此,此人为陇右军中禁忌,他的名讳已被勒令不准提起。
那么,城下之人又是何人?
“我当年见过萧长风长相,这个人绝对不是他。此人冒名顶替,且身后皆是回鹘玄军,是回鹘人要取我峒关来了!”陈佟第一个出言愤声道。
众人心思各异,只是齐刷刷地看向少帅崔焕之。
赤袍将军死死盯着城下之人,面色沉郁,狭长的凤眸掠过一道寒光,咬字缓缓道:
“无论是何人,死人也好,活人也罢。擅闯峒关者,杀无赦。”
众将被他冷硬的语调所震慑,愣了一瞬,纷纷各自归位。弓箭手已在女墙缝口就位,只待一声令下。
“将军,他就是河西军少帅啊!”匆匆赶到的养宁远上前推开围堵的众人,急切地朝崔焕之喊道,“清河公主月前曾从回鹘来信于我,证实了玄王确为当年坠崖的少帅。”
“崔将军,他就是长风无误。”司徒陵亦从人群中探身出现,低声道,“请崔将军三思啊。”
崔焕之掀起眼皮,看向神色凝重的二人。
他自是知道,论军心民心所向,哪怕他在凉州已守了五年,都抵不上一个“死人”。
内心除了难以言喻的愤慨,还隐隐含着一丝不甘。
“无论何人,威胁峒关,定杀不饶。”他故意重声道,“哪怕萧长风活过来,站在这里,面对此番情境,亦会如此下令。”
城下的玄军仍在步步逼近峒关城门。守城将士陈佟朝崔焕之示意后,见主帅微微颔首,陈佟便令弓箭手放箭,试图向来人震慑道:
“城下宵小,速速退出峒关,否则,射杀!”
在陈佟一声令下,箭雨如注,纷纷落在城下之人的坐骑铁蹄之下。
白袍将军冷笑一声,并不应答,随即一夹马腹,扬起缰绳,径直朝陇右军的射程内疾驰而去,竟在飞来的流矢中穿梭如风。策马奔驰中,他在马上搭弓张箭,松弦之后,一道利箭迅疾如电飞去。
“唔……”城墙上的陈佟来不及闪避,胸口竟猛地被这支疾速之箭射中。射箭之人,准心毫无偏倚,力道之大,竟令身强体壮的他向后趔趄几步。撕裂般的剧痛袭来,他倒在了背后的部下身上。
“自不量力。谁射杀谁,还不一定。”白袍将军冷冷一笑,在漫天箭雨中毫发无伤地回到自军阵前,勒马回身相望,冷酷无比的面上带着昭然的讽意,如同戏弄了一番守城的陇右军。
“这射术,只有少帅了……”养宁远全程看在眼中,不好在陇右军面前露出喜色,只得小声嘟囔了一句。
“大胆狂徒,竟敢偷袭我军主将!”陈佟的几个部下气不过,扶着陈佟下城楼后,向崔焕之怒道,“少帅,是否准备开战?”
“抽出一队人马,先护送峒关城中百姓从东门撤退。派人去凉州,疏散城门口的百姓。”崔焕之面容严峻,沉吟片刻后开始排兵布阵,道,“此战避无可避,他要取凉州,不会善罢甘休。但,我知他不会误杀平民。”
“他的目标,是我,是陇右军。”
且不说五年前他陇右崔氏趁萧氏父子身亡便夺了河西军的城,自新帝登基以来,河西萧氏和陇右崔氏因同守大唐西北,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屡屡相争不休,隔着世仇。
今日,城下叫战之人,是来夺城雪耻来了。
崔焕之伏在女墙上的双手缓缓紧握成拳,青筋隐伏。他猛地抬臂扬手,高喊道:
“弓箭手听令!”
司徒陵和宁远正欲上前劝阻,忽见崔焕之眉头紧锁,目眺城下,神色全然紧张起来。
“等一下!”崔焕之突然大手一挥,叫停了箭矢攻击。
他挥起的箭袖停在半空。一下子呆住了。
细黑的凤眸眼底,倒映着底下乌泱泱的玄军,那片连绵的黑潮中,渐渐出现了一道雪白的影子,正纵马向峒关奔来。来人一袭雪衣,身姿纤细,在风中形销骨立,袅袅如丝,却势如长虹,坚韧不拔。
“是清河!”“将军,是公主殿下!”司徒陵和养宁远看清后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