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只是不记得我罢了。但……”她专注地回望他,目中不知是雨水还是泪光,眼底的泪痣灼灼发亮,笃定道:
“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记起来的。”
“你……”错愕间,叱炎凝视她,妄图从她淡漠却又饱含深情的眉眼间探得一丝端倪,千言万语被遏在了喉咙口。
他直直望着她,将红衣的她完完全全映入眸底,圈禁起来。
喜服的描纹,襟口的描边,色泽的红艳,连身着喜服的女子身影,模糊面容上的那颗泪痣,与他经年之梦完完全全地重合起来。
他脑中一株孤零零的灯烛,苦苦燃烧着的唯一一丝光明,在这一刻遽然熄灭。
现存的记忆完全暗了下来。
逝去的记忆在黑暗中奔涌而至。
一切都有缘由。
而她,就是那个缘由。
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梦中人。
她身着喜服,像是一根隐藏在暗的火线,在此时引燃了他脑海中整一片岑寂的沸海。
叱炎孤身一人深陷在这一片沸海中,渺茫的意识逐渐被幽深的旋涡吞没。
“殿下……时辰不早了,出发吧。”葛萨走过来小声催促的话语飘荡在他耳侧。
叱炎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眼见着,面前的一抹赤红缓缓朝身后的轿辇走去。
在公主入轿后,送亲队跟着步入玄军队伍,眼前烈焰般的红完全融入了玄墨之中,合为一体。
他没有回头,拖着僵硬的身躯再度上马,隔着人山人海,用余光遥望着那抹令人心悸万分的红衣。
没由来地,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强大的意念。
他要带走她。在泱泱人潮中,万众瞩目下,不惜一切代价,带她逃离此地。
即便她是大唐公主,即便他还不确定自己的真实身份,即便他记忆零碎不堪,难以复原。
就是,不明就里、不讲道义地,想要带走她,与她在一道。
叱炎身形未动,握着缰绳的手紧紧蜷起,臂膀因发力而肌肉胀起,摩挲着绷紧的玄衣。
骤雨倾盆,天间层云如诡波暗涌。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怪异的细微风鸣,之前被溶在了雨声中而不甚清晰,所以未被发觉。
由远及近,纷至沓来。
电光火石之间。天际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道疾风骤雨般的飞矢,直冲玄色中心的那抹红而去。
数根臂粗的箭矢,越来越近,有如闪电,最后毫无错漏地正中公主的轿辇。密密麻麻的利箭将纱布制成的垂帘一下子戳破,将轿辇重重包围起来。
引辇的八匹高头胡马面对突如其来的飞箭,受了惊吓,扯断了缰绳,嘶鸣着。穿过玄军阵中层层迭迭的士兵,失控地拖着轿辇向远处狂奔而去。
“有埋伏!”玄军众人惊呼之下,却见身旁似有一阵玄风疾驰而过。速度之快,已不辨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