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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擎可汗慢悠悠坐在主座上,双脚扒开,指着他道:
“炎儿,伤可好些了?”
叱炎躬身道:
“回父汗,好全了?”
掖擎可汗盯着他惨白的面色,目中带着几分怜惜,道:
“心伤也好了?”
叱炎一顿,抿了抿干涸的唇角,低声道:
“父汗,是我失察,错信于人。害得玄军在毫无防备中为人肆意屠戮,损伤近百。此仇不报,我此心难安。”
掖擎可汗眉目紧锁,沉痛道:
“千防万防,枕边难防。你年少痴情,鬼门关走过一遭,就该看开、看清楚了。”他幽声道,“那些女人不过都是利用你心直,欺负你心软,哪有半分真心可言。”
掖擎语罢,褶皱层迭的眼皮一掀,浑浊的眸子瞥着他,试探道:
“如此一来,夺取凉州一事,你可有转念?”
叱炎眸光暗了一瞬。
他想起他曾在婚前为她所立下的毒誓:
他有生之年若取凉州,必当亡于穷兵之下枉死。
明明是句句真心,却被她误解至此,甚至不惜为此在新婚之夜対他痛下杀手。
念及此处,叱炎心中冰寒,不由冷哼一声。
就算那誓言应验,他枉死了又如何?万箭穿心,百战而死,那又如何?背信弃义之人,又岂止他一个?
他的心被如此践踏,怎须再理会那虚无缥缈的誓言。
她既如此在意凉州和那个人……那么凉州和她,他必要全部夺回来,狠狠地,逐一□□,以解心头之恨。
叱炎未有一刻迟疑,朗声道:
“儿臣,势必要为父汗,夺取凉州,血洗全城!”
第66章故地
凉州城已入夏。
暑气灼烈,连城墙脚底下几只野狗也热得恹恹的,没了往日吠人的劲儿。清脆的驼铃声响过,一行中原客商从城门下疾行而过,几匹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行在前头,因不耐热而打着响鼻。其后,一排瘦皮骆驼上装满江南的绢丝团茶,官窑流落民间的瓷器,还有外邦的兽皮香料。
一身云纹胡袍的客商风尘仆仆,速速掠过那几只趴着不动低眼看人的野狗,匆匆向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府邸走去。
府中清幽,中庭有一方浅池,养着荷叶田田,这一抹荡漾的翠色在暗灰的飞瓦檐棚中显得甚是清新脱俗。
素净的庭院之中,举头朝西,可望见塞外高阔的天际线下,凉州城百年的黄土城墙轮廓,向东,则是河西都督府中亭台宫阙的一角飞檐。
行至正厅内,重重帘帷之后,静坐着一位素白衣裳的女子,正在案前的宣纸上专注地书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