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摇了摇头。
“又不愿意了?”叱炎倚在门边松垮的腿站直,皱起了眉。
“不是。”辰霜撤回目光,叹息道,“你穿这身黑衣,去灯会,不好看。”
***
暮色四合,天光渐暗。
甘州城最高处的阙楼上,火杖点燃起。其下城内,数道横纵的长街之上,盏盏华灯,明灭而亮,如一条金鳞长龙,蜿蜒其间。
今日是上巳佳节,游人如织,在街上接踵摩肩,繁华如云。
熙熙攘攘的人群被纷纭的灯火映衬着,华服金饰,闪耀如茫。
君子淑女成双出游,才子佳人,耀人睛目。
其间,走过一対白衣男女。男子戴着黢黑的面具,一袭雪色绸衣,身姿轩昂,皎若玉树,寒眸似星,威仪中端着三分清贵。
女子明眸皓齿,白衫盈盈,灵动若浮光掠影,依在男子身侧。
过路之人纷纷回首,忍不住要朝着这一対璧人多看几眼。
叱炎一手负背,一手浅扶在身边女子的腰侧,替她挡去了时有冲撞的汹涌人潮。他的眼在观望长街灿若繁星的灯火,心却停在那个女子身上。
他侧首,対上她目不转睛的眸子,唇角微微勾起,问道:
“在看什么?”
看得如此专注。
“看你。”辰霜已悄悄看了他一路,被他察觉,目光也没有闪避,只是笑道,“白衣衬你。”
此刻,叱炎眸光笼在她身上。他雪白的绸衣在影影绰绰的灯火下浮着清光,温润如玉,朗月舒怀。
在人群中太过耀眼,她忍不住不去看他。
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回眸,在漫天灯火的熠熠流光下,朝她浅浅一笑。
辰霜心若擂鼓。
如此身姿,再加上白衣束冠,掩去了玄铁面具暗含的杀气。说是有九分像,也不为过。
恢弘城墙下,重重灯盏中,辰霜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穿梭在人潮中。
她自问道:
可不可以把他当作那个少年郎,就此放肆一回,贪心一次?
她望着叱炎失神,见他仰起头,朝天边高悬的一轮皓月望去,淡淡回道:
“我此生杀伐深重,浸身血海,并不适宜白衣。”
“你经常着一身玄衣,不过因为在战场上负伤流血能不着痕迹,不为人知,从而不影响士气。”辰霜轻点他的臂侧,“可你穿白衣,好看。”
叱炎不由垂首,望了一眼身上被她盛赞的雪白绸衣。
他想起方才,她几近雀跃地选了这身白衣,比在了他身上,神情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他遂没有拒绝。
汉服的穿法与胡服并不相同,他却穿得有些驾轻就熟。
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出神,陌生又有些朦胧的熟悉之感。
一双藕白的手扶在他腰间,俯身替他细细敛上衣衽,最后系上镶金线的流云纹绸带。举手投足间,还能闻到她幽幽的发香。
他心满意足,任她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