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是在私底下,她跟姜娩姐妹间说话不用顾忌,姜迎芳将花生咬得咯嘣作响,并往姜娩的手里塞了一把,同她说起小话:“大姐姐,我跟你说啊,京都的女子很多都倾慕裴掌印的长相。只是裴掌印太冷,规矩多,还不允许女子近身。而且,他是宦官,说的难听一点,乃是残缺之身。仅这一点,就足够让那些倾慕他的人死心。”
姜娩也剥花生,往嘴里扔了两颗,发现又香又脆。
听着姜迎芳的话,她道:“宦官也没什么的。”
她的话,令金钏四人神色皆变。
总觉得娘娘这次回来对裴掌印的态度不一样了。
当然,在娘娘眼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所以娘娘没有看不起宦官也是正常的。
红壶心惊肉跳。
完了完了。
她家娘娘已经被裴掌印艳丽漂亮的皮相迷住,开始维护裴掌印了。
红凝则咧开嘴角。
金钏拉着银珀去备茶水。
不多时,姜娩跟姜迎芳之间便多出一套清新雅致的茶具。
两人各自躺在美人榻上。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少女散开的裙摆上。
姜迎芳侧身,半坐起来端着茶水喝了一杯:“那是大姐姐这么以为。在世人眼里啊,宦官就是残缺之人,是被看不起的,他们出身卑贱,还没有成亲生子,儿女绕膝的资格。裴掌印纵是权柄在握,人人敬畏,意图巴结他的人前赴后继,可那些人有哪一个是真心愿意跟他结交的?指不定他们前脚才在裴掌印面前点头哈腰,奉承不断,转眼就在背地里骂他阉狗,说他宦官误国。”
姜娩微蹙。
阳光晒得她睁不开眼。
她只能闭着。
耳边有风声拂过。
很轻,很轻。
姜娩想起玉和斋堆积如山的奏本,以及每日只知道在神仙殿或者乾庆殿耽于享乐的周弼,再一想世人是如何不待见裴相和,又是如何在背地里辱骂他的,心中一沉。
第615章根源在人心
与此同时,姜娩的心底还萌生出一股压不下去的不平。
明明朝廷的事大多是裴相和在做。
那位君王的才干能力,连裴相和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姜娩清楚以她之力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管不住别人怎么去想,叹息了一声:“裴相和没有误国,也并非残缺之人。”
“而且,宦官的残缺并非生来就是,即便有的人天生如此,也不是世人仗着自身健全去嘲笑他们,践踏他们,谩骂他们的理由。他们的所作所为,暴露的不是宦官或是比他们身份低的卑贱,而是他们肮脏的心,是他们骨子里深埋着的恶意。”
姜迎芳趴在一边,盯着姜娩的侧颜。
她觉得她大概有病。
她竟然觉得大姐姐就是顶着这样一张红痕狰狞的脸都照样美得让人心肝直颤。
尤其大姐姐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吸引人安静地听下去。
姜迎芳将姜娩的话记在心底,认真地问:“那大姐姐,你有没有阻止这些事情发生的办法呢?或是改变这种不良现象的办法?”
姜娩再次叹息:“没有。”
这是很无奈的回答。
也是最真实的回答。
“这是皇权统治多年所带来的弊端,诟病了千年万年的思想,非你我所能阻止和改变的。”
姜娩看得清楚这一点。
同时正因为她看得清,也清楚以裴相和的见识同样能意识到,却无法挣脱,只能被困在其中,才会感到有一种深深的无力。
姜迎芳突然跳下美人榻,蹲在姜娩身边,见此处阳光刺眼,便抬袖一挡,再将袖子一拉,隔绝掉落在姜娩脸上的这一部分光,凑到她耳边道:“那要是换一个皇帝呢?”
她这话只敢在这里说。
跟父亲母亲不能,跟她姐姐也不能。
因为他们很可能会把她吊起来打一顿,还会说她这样是大逆不道,要是被有心人听见,这句话很可能为家族带来杀身之祸。
姜迎芳不是不懂这一点,所以有些话,她都藏在心底,跟能说的人说。
比如大姐姐。
姜娩想了想,回道:“不能。”
姜迎芳:“为何?”
姜娩:“因为不是根源。”
姜迎芳:“那哪里才是根源?”
姜娩忽然睁眼,见到眼前替她遮挡阳光的手时,心里一暖,怕姜迎芳这样挡着手酸,她将姜迎芳的手抓住,压下来:“根源不在朝堂,不在掌权者,而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