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和掌心一痒。
是她的睫毛在颤动。
姜娩湿了眼眶。
有酸涩的,胀疼的感觉,在心房漫开。
她明白为何会心疼他了。
在国清寺,在那场花海里,当他浑身是血地抱着自己的时候,当他的鲜血将她的裙衫弄红弄脏的时候,也是当他像是碎掉了一样跟她说他疼的时候,便是她一无所知的对他心动的开始。
舒妃的一句喜欢,点醒的是她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情愫。
只是那时的她,尚还懵懂。
因为从未喜欢过人,所以姜娩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也不清楚其实打从在海棠树下之后,她跟裴相和之间发生的细微的改变,已经预示着她喜欢他的开端。
可是在她认清这一点时,却是她看着惋贵妃李思私情被戳穿的时候。
此时的姜娩,没有发现自己喜欢上裴相和后的高兴。
唯有微微的苦,浓浓的涩,萦绕心头。
满是酸胀之感。
是不敢言说的,只能偷偷藏着的喜欢。
她不知道裴相和是否喜欢她,亦不会问。
裴相和感觉到掌心一片湿润。
他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因着才在外面厮杀完,沾了血腥气,他只好沐浴完再来见她,所以他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湿意。
脖颈处,有一滴水珠往下滚落。
他望着地上的一滩血迹,以为姜娩是被周弼的残暴吓到:“娘娘这是……吓哭了?”
姜娩没说话,微一点头。
确实有被吓到。
不过因着他出现及时,她没有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然而周遭所有人的反应,以及听到的声音,都让姜娩猜到了一些。
孩子不哭了。
只能说明孩子没了气息。
理智回炉,感官也变得清晰。
惋贵妃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在每个人的心上。
先是边渠身亡,再是惋贵妃跟李思的事情被发现,孩子被摔死,这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发生,给在场的所有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周弼的残暴,则在不少人的意料之中。
就是谁都没想到他会对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孩下毒手。
平鸢县主愣在原地,连昏君都骂不出口了,已然惊得忘了反应。
她小的时候去过边关,曾看过两军交战带来的残酷,也曾被父亲抱在膝盖上,听父兄说起为何要誓死镇守边关。
父兄说:他们守护的从来不是皇权,他们守护的是百姓。
父兄还说:他们之所以拼了命去守护,是因为他们所吃所用皆是民脂民膏。百姓以粮食劳力交赋税,才有了源源不断的军饷送至边关。一旦边关失守,各州城门被破,大晟王朝的疆土将易主,数万万的百姓会沦落为敌国手里的俘虏,天地之间也会在那时成为炼狱,年老者会丧命,妇孺会被杀被辱,年幼者不再啼哭。
第440章怕
令人觉得荒诞的是,大晟王朝的子民,没有在他国被闯进城门时被杀,而是被皇室所抛弃,被君王所杀。
平鸢县主的后背被戳了戳。
陶星云缩在她身后,抓着她胳膊的一只手正在发抖:“喂,你不怕吗?”
平鸢县主:“……不怕。”
陶星云动作利索地往她身后再躲:“那我怕。”
平鸢县主满眼嫌弃:“……”
陶星云担心会被平鸢县主一脚踢开,抓她胳膊的五指紧紧的,倒也不会把人抓疼:“赵双波,小爷脆弱的心脏靠你保护了。”
平鸢县主被他这一打岔,倒是有点想把他一脚踹开了。
陶星衡跟史大人站在一旁,缄默无语。
惋贵妃的额头磕出了血,她手脚并用地爬到没了气息的孩子身边,李思跟着过去,两人跪在孩子身边,他们的衣服上都沾着血。
惋贵妃抱起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李思无声地拥着惋贵妃,哽咽着望向孩子。
周弼大笑着,他的神智近乎癫狂,处置了让他不舒服的孩子,他欣赏着惋贵妃跟李思的肝肠寸断。
他们二人哭得越惨,哭得越凶,抱着孩子的样子有多悲伤,他就有多痛快。
一个孽种,死了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