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接过茶盏,视线落到对方灰白的鬓角上,默了默,冲冯仑一笑,“多谢哥哥。”
他话一出口,众人怔住。
宋景辰看似亲近随意,实则同杨睿一样傲气霸道,只不过杨睿是外放张扬的,他是无声无息的,实际相处中,就连杨睿这样的人也是要迁就于他的。
在众人眼中,杨睿对他都这般好这般破例了,他也不过称呼杨睿一声“杨兄”,可从没见他亲热地叫过“哥哥”。
一众人惊讶过后,联想到冯仑当下的遭遇,只当宋景辰这是同情冯仑,有意抬举他呢。
这会儿杨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冯仑心里却是涌起惊涛骇浪——
他还没有幼稚到那般自作多情,隐隐地,他有一种模糊的直觉,他感觉宋景辰在有意无意地离间他与杨睿之间的关系。
有句话说得好,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瓦解攻破的,而自己知道杨睿太多的东西……
慢慢地,冯仑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来,他与杨睿合谋拉送宋景辰下水,莫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引狼入室了?
他正惊疑不定,就见对面宋景辰弯腰从地上拈起一朵被风吹落的白梅,开口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无论是在枝头绽放,还是吹落尘埃,梅花始终还是梅花,始终会散发出它独一无二的香气来。”
“冯兄,你说是吗?”宋景辰将梅花轻轻放入冯仑的手掌心。
冯仑一下子就被这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击中了,这样深刻的认同与理解将他伪装的坚强分崩瓦解,自己是什么人便看对方是什么人,冯仑为自己刚才的龌龊心思而羞愧。
只是这羞愧没有持续多久,他便恢复了冷静,名利场,生意场,都不是讲感情的地方,感情只会成为羁绊,若他当初心狠一些,那个混蛋父亲也没机会惹出今日祸端,害他永远只能依附于人,为他人所驱使。
许观大为震惊,平日里景辰从未做过诗,在书院里整日那般吊儿郎当模样,现下竟然做出这般令人惊艳的诗句来,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叫他不敢相信。
他忍不住喃喃道:“景辰,你,你原来是会做诗的。”
宋景辰笑道:“我没说过我不会呀。”
许观:“那,那你为何藏着掖着?”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宋景辰,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宋景辰面不改色,大言不惭道:“我一出手还有你们什么事儿,我这不是照顾大家感受嘛。”
众人哄声大笑,杨睿的脸色却变得苍白无比。
许观轻拍了一下宋景辰的肩膀,笑道:“景辰,你真的假的呀?”
宋景辰双手一摊,“当然是假的,我能做出这样的诗句来,我爹做梦都得要笑醒,我听来的。”
“你打那听来的,到底是何方大才,可否引见一二?”许观好奇追问。
宋景辰轻叹了口气,“怕是不能。”
许观:“为何不能。”
宋景辰:“他已经故去了。”
许观:“……”
杨睿的脸色愈发难看,冯仑注意到了,忙关心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杨睿如梦方醒般,定了定神,道:“我有些疲累,你带他们出去吧,景辰留下,我有话要问他。”
冯仑知道杨睿对作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执拗,刚才景辰说诗不是他做的,却又说作诗之人已经故去,如此巧合,实在让人狐疑……
冯仑有些担心地看了与众人嬉笑的宋景辰一眼,垂了垂眼皮,笑呵呵上前,很是随意地朝宋景辰道:“景辰,公子有些头晕,你先扶他回屋休息,我送大家出去。”
这边冯仑送众人出去,宋景辰则陪着杨睿回室内。
进到屋中,早有丫鬟仆从上来扶着杨睿合衣躺下,宋景辰关心道:“没事吧,要不要叫郎中过来瞧瞧?”
杨睿摆了摆手,“无妨,缓缓就好,你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