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兴仁脸上的假笑快维持不住,僵硬道:“宋大人里边请。”
“唐大人请。”宋三郎彬彬有礼,礼数周全。
唐兴仁恨得牙痒痒。
一众人进到巡抚会客厅,分宾主落座后,唐兴仁命人奉茶,茶无好茶,陈年老茶。十分符合巡抚会客厅的简朴风格,甚至斟茶的茶壶嘴儿上有了裂口也舍不得扔掉。
比起唐兴德,唐兴仁低调地不像一省巡抚。
唐兴仁开口道:“宋大人在巴县赈灾之事本官已经听说了,果然是陛下看重之人,唐某钦佩之余亦为我中州数十万灾民高兴,有宋大人这样的有才之士,想必中州之困不日可解。”
宋三郎淡淡一笑,“岂敢。在下初来乍到,不比在座诸位对中州情况了如指掌,还要仰仗各位与宋某一道为陛下分忧,如此方不负皇恩。”
唐兴仁把责任往宋三郎身上推,宋三郎拿皇帝压人,明明白白告诉众人:你们不是帮本官,你们是为皇帝分忧,你们不想配合本官,就是忤逆圣意。
众人不得不起身离座朝着京城方向拱手:“我等必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
场面话说完,宋三郎不想与唐兴仁绕圈子,更不想与他内耗纠缠,他们耗得起,中州的老百姓耗不起,夏季播种等不起,必须快刀斩乱麻。
三郎道:“唐大人,下官有几句重要的话要与大人说,不宜太多人在场。”
他这话没有避讳众人,一众人识相地起身退场。
客厅中只剩下宋三郎与唐兴仁两人,唐兴仁难免好奇,不由道:“宋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宋三郎单刀直入:“唐大人的账册本官不关心,唐大人为谁办事本官亦无兴趣知晓,本官此来中州只做一件事,那便是奉命赈灾。”
账册、靖王。
石破天惊的两句话让唐兴仁脸色巨变!
宋三郎目光直视唐兴仁:“想必唐大人现在亦是骑虎难下吧,不赈灾一旦招致民祸,唐大人难辞其咎;若赈灾,一些事情怕是捂不住,唐大人亦难逃其罪。”
顿了顿,宋三郎意味深长道:“唐大人是聪明人,若真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猜上面那位是断臂自保,还是为保唐大人不惜暴露野心。”
唐兴仁眉头紧锁,“宋大人的意思是……”
宋三郎:“唯今之计,唐大人只能是出血自救,朝廷那点儿家底想必唐大人也清楚得很,就算之前工部尚书配合大人向陛下哭穷哭惨,陛下亦是有心无力。”
“否则陛下也不会活马当死马医把本官派来赈灾。”
既然自己的老底被对方摸了个透,唐兴仁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摇头叹息道:“谈何容易,中州非巴县那等弹丸之地,各宗势力盘根错节,若要他们把吃进去的吐出来,比登天还难。”
宋三郎见他仍心存侥幸找借口,淡淡道:“唐大人莫不是认为自己只有民变之忧、账册之忧。”
唐兴仁微愣,下意识道:“还有什么?”
宋三郎:“太子爷的臂膀李国舅倒下了,唐大人却还逍遥者。”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太子伙同李国舅贪腐被查出来了,若要太子知道自己是靖王的人……
唐兴仁一个激灵,浑身的冷汗都出来了。
宋三郎继续重磅一击:“据在下所知,太子已经知道唐大人与靖王的关系。”
“所以中州若乱成一锅粥,太子乐见其成,靖王亦不会伤筋动骨,只有你唐兴仁必死无疑!”
屋子里沉默了足足有半刻钟,唐兴仁来回踱步,最终停在宋三郎面前,眯起眼来,一字一句道:“那么宋大人又是谁的人,为何要帮助本官?”
宋三郎不避不让:“本官早就说过,宋某乃是奉命赈灾,帮的是中州数万灾民,其他一律不关心。”
唐兴仁嘲讽一笑,“赈灾有大功,回京后宋大人就要升官加职,唐某要提前恭喜了。”
宋三郎起身,平声道:“那便是陛下的事了,本官只问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