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大抵是差不了的。
救灾如救火,皇帝下旨令三郎三日后赶往中州赈灾,秀娘措手不及,不明白三郎揽这等费力不一定讨得了好的活儿是图什么。
她还以为是自己那日同三郎说中州的老百姓可怜才会让三郎如此,心中后悔不已。
只是后悔也没用,事已至此,只得忙紧地安排三郎出行所带物资,翻箱倒柜拾掇衣物。
宋景辰听说他爹同大哥都要去赈灾,闹着也要去,说他要了解民间疾苦,不能做那“何不食肉糜”之人,其实他就是想跟着出门。
从小到大他还没有离开过洛京城呢,萧衍宗游山玩水,每到一地便画下当地名胜寄给他,有时还有详细注解,萧衍宗文采斐然,让小孩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美好的想象与向往。
眼前锦衣玉食的日子在他眼里都叫“庸俗的苟且”,目所不能及的地方才是“诗与远方”。
宋景辰幻想着自己变做超级英雄,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让受苦受难的中州变为他亲自谱写的“诗与远方”,然后他名扬天下,万民敬仰,青史留名……
娇宠着长大的孩子,对天灾的了解不过是史书上的寥寥几句话,他没有挨过一天饿,更不知道什么叫疼,甚至连一点点委屈都没有受过,他脑子里的人间疾苦同现实中真正的人间疾苦是不相交的。
甚至于小孩脑子里有一种幼稚天真却又残忍的浪漫,他喜欢“一剑霜寒十四州”不理解“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喜欢“挽大厦之将倾”不理解“大厦将倾下的悲凉。”
孩子的天真与现实世界的残忍格格不入。
宋三郎不想让儿子这么小就承受太多不该他背负的东西,自然是坚决不同意。
宋景辰想干什么,谁也拦不住他,他爹不同意,他大不了就想别的办法。
第160章一只脚踩进漩涡
宋景辰执意要与父亲一同去中州,其实还因为他自己有小秘密,他认为自己跟普通的小孩不一样。
小孩决定采用迂回战术对付他爹,他爹在前几日的“鸿门宴”上怎么拿捏范盛,他就怎么拿捏他爹。
他也要向皇帝上书!
——等皇帝陛下传下圣旨,难道爹爹他还敢抗旨不成?
于是夜里,待到全家人都睡下后,宋景辰轻手轻脚从榻上爬起来,披了件外衫,在书案后坐定。
给皇帝上书非是儿戏,须得有理有据,理由充分才是,沉思片刻,宋景辰取过笔架上的毛笔,蘸了些许墨汁,先打草稿。
写写停停,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小孩终于放下手中毛笔,打着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揉眼睛,重又铺上崭新的宣纸对着草稿认真誊抄起来。
等到全部誊抄完毕,水钟的浮标已经指向亥时末。
宋景辰收了笔,抖抖肉乎乎的小手腕,待到纸上墨迹干透,小心地折叠起来收好,松了口气。
——可累死孩子了。
翌日晌午,城门外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灰衣军士满脸风霜之色,想是日夜赶路,显得极为疲累。
那人一路纵马急驰至宫门口,高声奏报:“报——中州八百里急奏!”
很快,张公公步履匆忙往皇帝寝宫赶来。
养和殿内,文昭帝才刚刚午休醒来不久,饮过漱口茶,此时正盘坐在罗汉榻上,颇有兴致地查看宋景辰借着交作业夹带的“私货。”
辰哥儿向他请旨,说是要跟随父亲一起去赈灾,理由还挺让他心动。
小孩的意思是他造出的水钟仅在京城大卖就能为中州筹银七八万两,若推行到全大夏,必然能筹集到更多银子。
所以,恳请他下一道圣旨,将造钟权收归朝廷所有,如此他便可在中州建一钟坊,天下水钟皆由中州所造,再运至各地贩卖,如此不仅能为中州酬到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