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张夫人以为自己听岔了。
秀娘:“就是把家里的醋兑上水浇进去就行了,一开始可以少兑点儿,看看效果,效果不好,就再多兑点儿。”
张夫人惊讶道“还有这等养花的法子?”
秀娘当下把自家儿子用醋浇花却歪打正着把黄叶病治好的事同张夫人学了一遍,逗得张夫人咯咯乐,道:“辰哥儿果然是个调皮小子,回头儿我就按着咱辰哥儿的法子试试。”
两人说笑着落座,张夫人吩咐人上茶。
不稍片刻,一名头梳双髻、绿裙曳地的小丫鬟端着茶盘过来,走路都不带有声音的,对方先将茶盘轻放到桌上,对着秀娘盈盈一礼,双手奉上茶杯,柔声细语:“您请用茶。”
看到张夫人身边的下人如此有规矩,秀娘想:张夫人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好说话,太好说话可管不住这一屋子人。
秀娘冲人点头笑笑,小心地从对方手上接过白玉般透润的细瓷茶杯,不是白玉,胜似白玉,好看得紧。她暗道自家三郎让送鱼果然是对的,别的不说,最起码能让对方记住。
若是送些茶酒瓷器类的精细物,自己认为挺好,但在人家这里根本不值一提,就说张府用的这种样式的茶杯,让她去买她都不知道该到哪买。
两人喝着茶的功夫,张夫人提到了昨日去慈幼院的事,夸秀娘想得周到,带去的那些小吃食和小玩物很受小孩子们的喜欢。
秀娘正想着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呢,没想到张夫人自己先说了,她便顺着张夫人的话说起自己无意中进到后院慈幼院灶房的事,包括那些烂菜叶子,以及拦着不让人进灶房的厨娘。
张夫人官宦世家出身,对官场之事十分敏感,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丈夫才刚升任户部尚书,若真有这种事情,被别人捅出来,甭管是不是上一任尚书的责任,人家已经辞官养老无事一身轻,这背锅被骂的必然是丈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越是这种恶劣的事件传得越快,老百姓懂什么谁的责任,骂的时候必然骂现管的。
——但若丈夫刚上任就把这事查出来,那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张夫人送走秀娘之后,急匆匆找张璟说明情况,张璟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虽说少不了岳父一家的帮助,可人家岳父也不是拿自家姑娘来做慈善的,能不计较张璟的身世,那是因为张璟的才干足以帮他抵消身份带来的差距。
张璟立即意识到这件事可以大做文章。
若是洛京城天子脚下都有此等恶劣之事,可想而知下面州省的慈幼院必然问题也不少,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不就有了。
张璟忍不住捋了把胡须呵呵笑道:“我只道三郎是个福将,不料这宋家娘子也是个带福的,不过是同夫人去了趟慈幼院,就让本官受益匪浅,若非他家那小娃年龄太小不合适,我都想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了。”
张夫人也笑,道:“可不是有福气,我听说宋家另外那俩孩子能拜在陈宴安名小,多多少少都还沾了些小娃的福气呢。”
……
傍晚时分,灯火初上,正是吃饭的点儿,东市吉祥大街人声沸沸,两边的饭食铺子热气腾腾,满街飘香,秀娘去娘家铺子里接人,宋三郎抱着辰哥儿在酒楼附近转转。
这会儿爷俩正驻足在一处小食摊前,对面身穿蓝色齐腰襦裙的大娘正忙碌地拉面,她将面条拉长拉细,边拉边缠绕在一个工字型的摸具上,动作老练迅速,待到缠绕了许多匝后,立即脱摸,随后推入滚烫的油锅里,发出轻微的噼噼啪啪声。
宋景辰就见那线团一样的细面丝在热油里翻滚起泡,并迅速变硬定型,染上了金灿灿的颜色,大娘将撒子快速翻面,片刻后用长筷捞出,放入竹笊篱沥去多余的油分后,也就凉得差不多了。
大娘将炸撒子放入油纸包中,笑着递给宋景辰。
宋景辰道:“大娘,你可真能干,这么多道工序全部都你一个人干,还要招呼客人找钱,却一点都不手忙脚乱,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你就是炸撒子的女状元吧。”
对面的大娘忍不住爽朗大笑,道:“小少爷您可真会说话,老婆子做撒子做了这么多年,还头一次有人这般夸我,有您这句话,老婆子觉得这么多年的辛苦都值了,就冲您这句话,这撒子大娘送你了,不要钱。”
宋景辰忙摆手道:“不行,我夸您是因为您做得好,不是因为想占您的便宜,做得好的人理应受到奖励。”
说完,宋景辰扭头冲宋三郎道:“爹爹,你给这位大娘小费吧。”
“小费?”宋三郎没明白儿子说的小费是什么意思。
宋景辰抓了抓自己小头发,他也不知道自己嘴里怎么就蹦出个“小费”来,但他知道自己要表达的意思,他道:“就是打赏的意思。”
宋三郎这下明白了,笑着多付了对方十文钱,对方推让不要,宋景辰道:“收下吧,这么热的天,你还要守着大热锅,去买碗冷饮子喝吧。”
怕人家不收,小孩又补充一句:“我爹赚钱比你容易。”
宋三郎忍不住抚额哂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