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这种敏感话题一旦被触及,那真的是让一些人产生痛入骨髓的感觉。所以当弘晖这意思表露出来后,高层的汉官和一大部分满官同事反对:不行啊!
天下安定才能各处歌舞升平,这本来是一床被子能掩盖的事儿,您怎么又要翻出来让社会动荡呢?
以张廷玉为首的一干老臣对弘晖有种感觉,这就是个祸头子啊!当初世宗宪皇帝还在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这位主儿是个不安分的人呢!他不把江山霍霍出点事儿来誓不罢休啊!
这么一比,世宗宪皇帝也就是唠叨了一些,要求多了一些,说话刻薄了一些,脾气难捉磨了一些。这位皇帝比他亲爹难侍奉多了!
张廷玉苦口婆心地劝他:“皇上,清查土地什么时候都能查,每次查都会出事儿,当初康熙朝的时候,世宗宪皇帝年轻,光是查土地引得各处血雨腥风,您这次只查八旗的土地,不是臣乌鸦嘴,正白旗和镶黄旗的旧事该怎么办?”
两旗换地是顺治朝的事了,这一切的最初推手是多尔衮,别说多尔衮了,当年的人就是活着的也走不动道了。毕竟雍正在位十二年,康熙在位六十一年,这加起来就是七十四年。跑马圈地这件事发生在顺治四年之前,顺治当皇帝了十八年,去掉四年,再加上十四年,也就是八十八年前。
八十八年前的陈年旧事,到现在正白旗的人还愤愤不平。多尔衮死后,四大辅政大臣里面有二个都站镶黄旗,唯一反对的是正白旗的辅政大臣,他保不住正白旗经营了二十年的土地,在鳌拜下令砍了几位大臣的脑袋后,四万镶黄旗青壮迫使正白旗从原先的土地迁徙出来。
张廷玉等大臣也说了:“这一次鳌拜主持换地,正白旗出让的土地不够,镶黄旗就从延庆圈占民地。而正白旗所需的土地也不够,从永平、滦州、乐亭圈占民地来补充,这一次又致使周边百姓流离失所。如今无论满汉都安居乐业,再折腾下去,只怕还有人会颠沛流离。”
弘晖点头:“朕只说清查土地,没让他们换地,更不会再折腾圈地,你们不用担心再侵占民地。朕之所以清查土地,是因为有些人旗人多吃多占,还把土地卖给了汉人,你们说个人卖旗地,这事儿说出去能占的住理吗?敢买旗地的是一般人吗?升斗小民深知民不与官斗,没钱没势他们敢买这烫手山芋?”
这些大臣无话可说,既然皇上只在旗地折腾,不会牵扯到周围小民,那这件事汉官们就觉得应该先观察一阵子,万一有扩大事态的趋势再进谏不迟。
然而正白旗里面很多人还是想闹一闹的。
他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换地,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们自己也知道换不成了,而且因为跟着海棠这位小旗主王爷,他们这几十年来把持着水军和一些军中要职,整个正白旗都吱吱冒油,也看不上种地的仨瓜俩枣。在口岸或者港口当差一年下来比种地强多了。所以正白旗的日子过得相当舒服。
然而关外要修建港口驻扎水军的消息在去年都传开了,正白旗在水军里有深厚的根基,自然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闹事的正白旗能多占好处!
于是这些人兵分两路,一路去找弘晖,这些人都是老臣,诉说着当年父辈们的辛酸,他们被镶黄旗的青壮们几乎是押解一样从原先的土地上赶了出来,大家都是一起进关的,正白旗死的人多,为什么就不能被宽容一些。
这些大臣们就哭:“为什么他们能把奴才们赶出来?当初进关正白旗的好儿郎死了一片。换地之前外扎萨克蒙古不老实,摄政王多尔衮带正白旗去教训他们,一路追到罗斯附近,大胜而归,那一战又有很多好儿郎倒下了,就因为我们没人了他们才欺负人啊!”
一片哭声里面弘晖叹口气。
镶黄旗的官员立即反驳:“你们死人了难道我们就没死吗?谁又是怕死的缩头乌龟!”
另一边海棠身边出身正白旗的侍卫属官们就说:“这些都是一些陈年烂谷子的账目,奴才等也说该往前看,这会儿想要重提换地是不可能的。当年土地贫瘠,这么多年经营下去倒也能有些出产,很多人在当地生儿育女也习惯了当地的水土。
只是旗里面的那群老家伙们咽不下这口气,您也知道当年的事闹得太大,一提起来他们又是叹气又是抹眼泪。所以奴才们就打算和他们商量,要不然在关外的军港给他们留些差事,不拘是做什么,只要让他们披甲当差,领一份俸禄也算是贴补了土地贫瘠出产不多的窘境。只是这事儿需要您点头,您不点头奴才们也不敢说这话。”
海棠笑了一下,这些人的花花肠子她看得出来,更何况还有一个耳报神扎拉丰阿。扎拉丰阿祖辈就是正白旗人,他也参加了几次正白旗大臣的聚会,每次回来都和海棠报告,还感慨不愧是善于作战的正白旗,怎么铺垫怎么递进运动到什么策略都商量得有模有样。人家早就不把眼睛局限于一亩二分地上了,虽然还有妇孺老弱耕种,但是并不依赖于土地生存,他们的眼光更高更远。
每个国家的水军都是一群很先进的人,他们纵横大洋,接触外面世界的机会更多,自然眼光更高远。
海棠说了句:“你们倒是知情识趣。”
一群人纷纷说不敢。
海棠说:“这个事如何办还需要皇上点头,你们等消息吧。”
这意思是帮他们把最后一节打通,这些属官们喜不自胜。海棠和弘晖见面说这个事儿,但是正白旗的谋划并不保密,参与的人多了如何保密?所以镶黄旗和正黄旗也来了精神,哭闹着来找弘晖。
理论上皇帝是上二旗的旗主,不能好处都让正白旗一家独占了啊!
当初一步没跟上勇宪王,这真是一步慢步步慢。
朝廷里面也开始了风言风语,翻出早先顺治皇帝说过的上二旗内无王的说法。
这些人的理由也是现成的,是世祖章皇帝说过的话,哪怕是圣祖也无法违逆。当初圣祖是爱子之心动了才留勇宪王留在正白旗,可这不符合祖宗规矩!
赞成这说法的人很多,海棠就上书自请离开正白旗,随后她就带人出发了。
弘晖表现得很犹豫,弘阳就请老六阿哥出面去劝他。
老六阿哥也赞成海棠离开正白旗,父母不在后感觉到疏远的不单单是海棠,也有老六阿哥他们。
老六阿哥就说:“您当然不会觉得她有二心,百岁也不会有此心思。然而百岁的儿子孙子如何想?到时候再有那奸佞之辈在他们耳边说什么‘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与其到时候生出这些是非不如在现在都撕扯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