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赶紧看雍正的脸色,雍正没急,他一边扔鱼食一边说:“朕知道,朕早不年轻了,当皇帝也这些年了,朕难道不知道徐徐图之的好?所以朕打算慢慢改变,用出水磨功夫,朕若是不能办成这事儿,弘晖,你要记住,朕没办成的事儿你要接着办!”
弘晖立即站起来弯腰回答:“是,儿子记住了,那孔家不过是万世修降表的人家,人说他家是一十余朝贰臣,对朝廷不忠倒也罢了,无论是丰年灾年,对种他家土地的百姓盘剥尤甚,早年儿子跟着姑妈去山东,就听说他们家为了收租子逼着佃农典妻卖子。这哪里是圣人之后,当初孔夫子说过苛政猛于虎,他后人比苛政和虎都要可怖。”
老六阿哥眼睛都瞪直了:好家伙!你阿玛不过是向科举开刀,你直接刨根啊!
雍正没想到儿子的火力比自己还猛,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满意地点头:“嗯,你爱民如子这方面颇有朕的模样,只是你这急躁模样比朕尤甚。”
弘晖立即接受批评,就说:“人家是早就发家了,不算孔子先师,他孔家以前也是权贵,从来都不是普通人家,这么大一份家业传承了两千多年,能是咱们父子两代人给刨根的吗?必然要把百岁这一代人算上才能成事。”
雍正点头,转身和老六阿哥说:“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啊!”
老六阿哥都出了一身冷汗,他是真怕这对父子现在就出门去找儒家的麻烦。他听了雍正的话,心里仰天长啸表面点头说:“您说得对啊!”
雍正跟弘晖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光想是没用的,要做,哪怕是做得不好也要先做,就算是做错了日后找补也不能不做,所以今儿回去咱们爷俩先合计合计这事儿怎么办,先对科举下手,今晚上咱们就拿出个章程来,你也别回你那园子了,晚上住朕寝宫,咱们爷俩也说说话。”
弘晖应了一声。
老六阿哥把自己脖子扭回来,觉得自己的颈椎在咔嚓咔嚓响。
他这会想问问老额娘:我为什么和他是兄弟?
然而这是真亲兄弟,老六阿哥也不说什么了,心想只能跟着干了。
扎拉丰阿刚才是插不上话,这会能插也不想说了,他这会觉得不在官场挺好的,这样的皇上真的难侍奉。
找到了新目标的雍正很高兴:不是朕霸占着这皇位不愿意退,是朕还有没做完的事儿,等朕把事儿做完了,把朝廷治理好了,就退位传给儿子。
于是他兴致勃勃,觉得整个人又充满了活力,甚至有心情让弘晖抱着装鱼食的罐子跟着他在鱼池边溜达。
偏偏老六阿哥家的鱼都是家养的,一看到喂食的人站起来走了,就一股脑儿在水边跟着游了过去,雍正终于觉得游园也有好玩的事儿,就开始遛鱼,开始沿着水池走一路撒一路。
老六阿哥已经不考虑他扔那么多鱼食会不会撑死自己的鱼了。
自从弘晖走后,苏州的客栈和没租出去的园子民宅都被海棠派人给租了下来,短租一个月。除了苏州城内,城外的民宅也提前租下,打扫修缮,准备用来安置来讨论新法的行会代表。
除了各个积极报名的行会和商会外,海棠还邀请了一些有名的大匠和一些行业里的翘楚,这些有请柬的人一律安排在她租赁的园子里居住,其他人来的早了有客栈民居,来的晚了只能住城外的民宅。
八月底,江南案件已经结案,新派来的官员也已经熟悉了各处,开始为海棠分担各种差事。十六阿哥也回来了,内务府该管的部分已经管完,他随时可以回去交差,但是还想留在江南参与新商法的修改。
而目前最忙的人是弘阳,他来了之后直奔金陵,甚至都来不及给海棠请安,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处理这些富商的产业,在处理之前要先行垫付赔偿。
因此现在他的差事进行到了拍卖这一环节。拍卖的地方就在金陵,不少没被牵连到的商家准备把以前那些富商的产业都给吃下来,做颜料生意的想吃下印染工坊,做棉麻生意的想吃下做丝绸生意的铺子。
此次公开拍卖的不少都是生意很好的店铺,所以大家都觉得这次拍卖官府做的很公平,没弄边角料来糊弄大家。
弘昼因为是宗人府主官,也特意跑到金陵去围观拍卖,因为几个月前兜底赔付的就有宗人府钱庄,所以这回拍卖的利润有一部分是要分给这个钱庄的。换句话说,宗人府钱庄又躺着赚钱了。
连续几天拍卖下来官府的各处差役都很疲惫,弘昼和弘阳也是一脸倦容,他们一起从衙门回织造府。织造府本来就有行宫属性,早年康熙就在这里住过几次,所以两人带着太监和侍卫也住进来了。
弘昼就说:“今年能过个好年,今年分红的时候家里老少爷们肯定笑开花了。哎呀,有消息有关系就好挣钱!”
弘阳就说:“所以靠钱挣钱是最快的,也是最不能提倡的。”
靠钱生钱,就是左脚踩右脚升天。没有丝绸茶叶等一系列商品撑着,这钱生钱的把戏就是空中楼阁。
弘阳一边把自己的外套脱了递给太监,一边说:“这东西虽然能让你发一回横财,可不敢上瘾。这就跟十六舅舅那样上瘾了,想戒了千难万难,就是戒了也要献祭点什么。”十六舅舅不是就把胃给献祭了!
弘昼点点头。
弘阳就说:“这几天怎么做的你不都已经清楚了吗?而且底价是多少你也知道,明儿你先替哥哥看着点,哥哥去苏州一趟。先给我额娘请安,再看看我闺女,来了一个月都还没去见过她们呢。说实在的,哥哥我也不是那种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人,可偏偏事情多走不开,再不去安康恐怕不认得我了。”
“放心,弟弟看着呢,不会出事,您尽管去,多住两天。对了,要不给她们带点东西去?这会儿让奴才去街上买点吃的用的给她们带去。”
弘阳说:“都准备得有。”
弘阳走了一天,结果京城的船靠岸,各处王府管家纷纷上门拜见弘昼,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请弘昼照顾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