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们回京了?”
“没有。各位王爷都在,听说你们结党营私这事儿没查完,要回京城查,查完在京城结案,你等着宣判就行了。”
吴老爷真的惊呆了:“什么?他们真的走了?不留下审问我了?”
“他们是走了,但是审你还是要审的,你还有别的案子没结案呢。这些人各自管着一摊,前面审问你的是前面的,后面再审问你的就是民间的案子了,听说有人告你拖欠工钱,还有你家的伙计告你他在你家做工残疾了之后你没赔钱,还把人给赶走了。你赶紧吃吧,天热,吃得慢了容易坏。”
吴老爷哪里还吃得下,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他这时候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办法:“我要翻口供,我要重新被审。”
老狱卒忍不住说:“你早干吗去了?你等着,我给你报上去。”
下午老狱卒进来说:“上头说了,你想翻口供也行,但是等着京城结案吧,他们要是觉得你说的有点用就回来,没用就不回来了。”吴老爷这下真的是如五雷轰顶,他不相信地问道:“我知道的都是要紧的!我都没说呢!”
老狱卒也说:“就因为你知道的是要紧的,别的人不敢审问你,只有他们能问,你别嚷嚷了。”
吴老爷顿时觉得头上笼罩着死亡。谁能坦然面对死亡?他做不到,他家几代人都是富贵日子,这十几年来他把家业发扬光大,成了远近首富,好日子刚开始,他不甘心现在就死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闹都没人来审问他了。至于别的小案子,等了几天也没人来问他,他意识到自己这死刑是板上钉钉的了。
然而老狱卒很健谈,经常和他聊外面的事儿。
这一日趁着他吃饭,老狱卒说:“哎哟,今儿你们苏州的官儿被押解走了,哭得那叫一个惨啊,出城的时候被老百姓们站两边骂。”
吴老爷问:“你老人家看见了?”
“看见了,好多人披枷戴锁被押送到关外去了。我看着有不少老官儿,不知道能不能走过去呢,天气这么热,走过去不死也要脱成皮啊!”
“都有谁?”
老狱卒说:“这我哪里知道,我不是你们本地人,也不认得他们。这些是流放的,还有一些等着秋后问斩呢。”
“问斩的名单都判了?”
“当官的判了,京里的女王爷亲自审的,官们的案子算是结了。现在外面最热闹的就是工民告你们这些富商。你有儿子吧?你儿子年纪大吗?我听说一个姓李的,他家是做麻布生意,听说他媳妇是被他养的妾气死了,两个儿子替他过堂,因为中间有杀母之仇,当时就把他爹做的缺德事儿说了,姓李的当场就判了死刑,家产入官,官府赔偿佃农和工人,这两天大家都排队领钱呢。”
吴老爷认识这个人,这人的麻布生意做得很大,而且还是白手起家。两口子早年靠他媳妇的嫁妆做生意,生了两个儿子,后来发达了他就抬了两房妾回家,后来又纵着妾把老婆气死了。这事儿苏州人没不知道的,都暗地里骂他没良心。
吴老爷问:“他儿子呢?他两个儿子脱刑了吗?”
老狱卒说:“他儿子听说没事儿,但是他女婿却是死刑,听说他女婿帮着他干过不少缺德事儿。”
吴老爷笑着说:“什么女婿,那是他儿子。他闺女是他妹妹家的,因为没闺女抱外甥女来养着说是亲闺女,那女婿是早年他和他的妾偷偷生养的,是个见不得人的私孩子,后来他和原配生的两个儿子翻脸后想把家产留给外面的儿子,就让养女嫁给了儿子,是这么一回事。”
老狱卒觉得这故事听着有意思,就经常跑来和吴老爷说话。吴老爷这些天只有一个老狱卒可以说话,自然是抓紧机会应说尽说。
时间到了八月,被审理的案件越来越多,海棠下令在今年的九月到十月之间,在苏州城召集各个行业的商会和行会修改海棠当年颁布过的一部商律。这部新商律为每个月的休息时间,最低工钱等展开讨论,日后做到有法可依。
一时间整个江南都沸腾了起来,广东那边的行会问他们能不能来参加。这件事出现后,针对富商们的讨论声几乎消失了,大家现在都在考虑怎么样才能来苏州商讨这件事,苏州本地人也积极参加行会,行会更加活跃。
到了八月,弘晖要离开了,他还要奔赴木兰主持行围,雍正一天一封信催他赶紧回京。以前雍正不去木兰,是说没钱,现在有钱了他还不去木兰,理由是京城太忙。
用十四的话说他这是怕出丑,年轻的时候还是四力半,这时候只怕给小孩子的小弓都拉不动。
无论怎么说弘晖该离开了,走之前父子两个聊了聊,百岁不想回京城,他想在这里跟着姑祖母多学习,顺便摆脱那噩梦一样的一百二十遍。
弘晖的想法是年轻的时候多看看,有利于养性情,就答应了。带他来见见海棠,顺便和海棠等人告别。
百岁这些日子跟着弘晖住在西湖边上的孤山行宫,回来后给大家带了西湖边的土仪,唯独不见了安康,便询问海棠安康去了哪里。
海棠说:“前面府衙里审案子呢,她躲在旁边看,你去前面找她吧。不过不能影响前面的官员审案。”
百岁答应了一声,跑到前堂的侧门,看到安康蹲在侧门往里面伸脑袋,就跟着蹲过去。
安康说:“百岁哥哥你来巧了,姓吴的今儿被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