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后弘晖对赴宴有了心理阴影,这就是他热衷于宗室宴席的缘故,别的宴请他吃不下。在宗室内的宴席上听亲戚们说几句酸话罢了,比起外面那些人,会说酸话会摆脸色的亲戚简直太可爱了。
关于这些海棠和弘晖聊过,她觉得买卖人和裹小脚都是糟粕,然而这些事儿都是很难推翻。
弘晖也承认,有些东西如果要改掉,无疑是动摇国本的。
买卖人背后牵扯到一个不得不正视的问题:庞大的奴仆人群。
有些人不觉得当奴才就是伤自尊,甚至以给权贵为奴为荣。高门大户的奴仆比那些小户寒门日子都过得舒服,如果强令所有的家养奴才从主家离开,会有很多人寻死觅活,也会有很多人立即饿死。蓄奴这件事不分满汉,汉人家里的家生奴才更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奴才不愿意离开主家,而主家更不会放弃奴才。
如果让八旗解除主仆这层关系,那么满清的半奴隶半封建制度极速动摇,这对满人来说无疑是倒反天罡,就真的动摇国本。
和禁止蓄奴这么一比,裹小脚似乎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是弘晖打算就此不管,他有了完整的计划,打算从第一步开始,禁止买卖人,禁止把任何百姓变为奴才,同时禁止新的奴籍录入,禁止一切以收养,童养媳等名义把孩子从父母身边带走。
没有新的奴才,家生子生的孩子一律登记为良民,和他们的主家不再有关系,如果日后在主家接着做工,是雇佣关系而非是主仆关系,他们有随时离开的自由,以此办法在五十年内废除奴籍。
而裹小脚同样会同步废除。自某年某月宣布禁止裹脚后。想裹,那就重罚,每年罚,罚完婆家罚夫家,如果裹脚的女人死了,按照一个女人五十年寿命计算,截止这个女性的死亡日期,未曾出嫁的娘家一口气交够剩下年限的罚款,已婚女人的娘家夫家要平摊剩下年限的罚款。如果这个女人平安到老,就是交不起罚款,把丈夫拉走服苦役,每年三个月!丈夫不在了或者干不了活儿,让儿子顶上去。如果瞒报,被发现后双倍重罚!
弘晖恶狠狠地说:“就不信罚不死他们!有人敢叽歪,我就问他们,裹小脚这件事是从开天辟地的时候开始的?还是孔圣人教你们这么做的?一统天下,统一的是思想还是疆域?如果是疆域,咱们早做到的,如果是思想,入关将近百年,咱们还没做到一统。”当然,这些只是计划,实施的时候还要反复论证。
所以最后弘晖说:“江南之恶,恶在文风浓厚!”
海棠同意他的说法,这里传承的都是糟粕,精华是少之又少!有骨气有仁心的那些人已经随着故国一起离开了,留下的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只想着如何欺负人。
两人把江南的富商文人和地主骂了一通,虽然嘴上爽了,眼下的事儿还是要做的。
就是把这一届的江南官员再筛查一遍,顺便把富商们也梳理一遍,总有些人要为自己的不知足付出代价!
这时候在苏州的某处衙门里,桌子上摆着三锭一两的印子,和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小银锭。这都是上好的雪花银,干干净净,没有什么氧化后的黑灰,甚至因为抛光显得很亮。
这样的银子衙门里的人见过,那就是宝泉局铸造的国库库银,也是民间争抢的高纯度官银。银锭的底部有小字“宝泉足银一两”或者是“宝泉足银一钱”。
一个师爷摸着山羊胡说:“宝泉局铸造的银子都送入国库了,国库那边管得严,就算是严,也有往外调拨银子的时候,这银子在市面上经手,到了他们的手里不足为虑。”
科旁边一个武夫打扮的人说:“他们说他们是乌雅家的亲戚……他们家的女主子对着公爷叫舅舅”。
这个师爷说:“指不定是哪里来的外八路亲戚,沾亲带故是有的,要是真的关系亲近,咱们不会不知道。每年往京城各处打点那么多银子,早就打听过了,乌雅家早先是内务府的包衣,人口不算多。他们家就三个姑奶奶,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福晋,一个是流放的罪妇。叫他家公爷的也只能是这三位的孩子,就算是罪妇,人家的女孩……”
这师爷赶紧起来,拿钥匙打开房间的小柜子,从一摞册子里取出一本,翻了下,认真地看完松口气,说道:“阿灵阿的女儿没人嫁给姓佟的,放心,绝不是乌雅家的亲戚。”
这武夫的眼神盯着册子问:“您这是……”
这师爷一把合上,放进柜子里锁了起来:“最好把你的招子给管住了,这可不是你该看的。这东西是诸位老爷们花了很多钱,欠了很多人情弄出来的,你就这仨瓜俩枣没资格看,想看等你家财百万了再说吧。滚滚滚滚!”
“诶,您歇着。”这武夫出门去了。
这武夫刚出了衙门,几个白日里赶大车的地头蛇小混混赶紧上前问:“大哥,师爷怎么说?”
“他说不是什么贵人,是些外八路的亲戚。”
其中一个小混混立即说:“既然这样,我看他们挺有钱的,不如再干他一家伙,咱们也不是那缺德的人,也不把他们往绝路上逼,不如趁着他们还在客栈摸进去偷些钱财出来,给他们留一部分,也算是盗亦有道。”
“对对对!”
不远处门口的衙役咳嗽了一声,这武夫赶紧骂了几句说话的小混混,对着衙役点头哈腰离开了。
他在路上说:“客栈不归咱们管,摸进去就是坏了规矩。再说刚才那衙役也提醒咱们,不许给他们惹麻烦。”
“大哥,这是肥鱼啊!咱们就是求财,又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家里面还有几个小娘子,长得白白嫩嫩,咱们又不打这些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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